2022年是歐洲歌曲大賽繁花復興的一年，這一年一度的跨國賽事本可能有兩種結果：與奪冠絕緣多年的英國，憑藉抖音走紅歌手Sam Ryder的〈SPACE MAN〉一口氣走出自本世紀以來22年來的低潮，一雪前恥獲得冠軍；來自烏克蘭的民謠嘻哈樂團Kalush Orchestra，用混合人聲、樂器以及全烏克蘭語演唱的〈Stefania〉，狠狠打臉遭到禁賽的俄羅斯拔得頭籌，並且寫下歐洲歌曲大賽第一首嘻哈音樂奪冠的歷史新局。

　　假使俄羅斯沒有全面入侵烏克蘭，在抖音鋪天蓋地的贊助下，〈SPACE MAN〉贏得比賽的機或許會更高一些。然而，烏克蘭樂團Kalush Orchestra的勝利卻絕非所謂的「同情票」，那些守在電視機前熱情關注賽事的歐洲觀眾並非盲目地投下手中的神聖選票。

　　首先，Kalush Orchestra的〈Stefania〉是一首撰寫得非常精巧，人聲演唱跟樂器表演都極為到位的完美歌曲。雖然樂團成員們貌似寫意地披掛傳統民族服飾，主唱甚至戴了一頂看起來頗具嬉皮風的粉紅色針織軟帽，但從歌曲到舞台設計其實全部都經過民俗學家認可。Kalush Orchestra是Kalush樂團的另一種組合嘗試，不僅實際上台表演的成員有所不同，Kalush Orchestra更是打從一開始就配備了三位烏克蘭民族學家，目的就是用嶄新的方式把傳統民謠傳遞給年輕一代。

　　〈Stefania〉是一首獻給媽媽的歌曲，歌詞其實並不複雜。副歌中一再出現的「Lyuli lyuli lyuli」，取材自傳統斯拉夫民謠經典搖籃曲段落。嘻哈音樂從90年代第一次出現在歐洲歌曲大賽舞台至今已經超過25年，但並未取得太好的成績。其中主要原因可能在於觀眾通常是基於現場直播的舞台表演渲染力跟張力留下的印象而投票，「感覺起來好像沒有主旋律」的嘻哈音樂很難在多數人心中留下衝擊跟印象。但Kalush Orchestra解決了這個先天體質上的問題，他們精心分配饒舌跟民謠吟唱的比例，使得現場演出既能滿足抒情謠曲愛好者的胃口，又能讓年輕一代的族群感覺「夠酷」。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Kalush Orchestra民謠吟唱兼器樂手Tymofii Muzychuk在間奏時穿插的長笛演奏簡直神來一筆。他吹奏的是一種傳統烏克蘭泛音長笛，稱為Telenka。這是一種由柳樹或者菩提樹製作的長笛，常見於喀爾巴阡山區。這段畫龍點睛的獨奏讓歌曲增添輕快但又復古的氛圍，而且不管現場演奏多少次，Muzychuk的音準都好得嚇人，在一邊跳舞一邊唱歌的狀態之下，他竟還能有這麼大的肺活量操縱長笛。〈Stefania〉中還有另一項烏克蘭傳統樂器，是用來模仿鳥叫聲的Sopilka，這兩種樂器都能把觀眾帶入深山溪流之間，彷彿與大自然結合。更呼應了歌詞中重複的段落：「草原野花盛開，她的頭髮轉灰；媽媽，為我唱一首搖籃曲，我想聽你的語言」。

　　從事後分析，Kalush Orchestra奪冠的原因似乎顯而易見，但其實原本通過國內大賽預計代表烏克蘭參加歐洲歌曲大賽的根本不是他們的作品。在戰爭尚未爆發之前，烏克蘭女歌手Alina Pash帶著野心十足的歷史歌曲〈Тіні забутих предків（被遺忘的先祖陰影）〉通過國內票選打算依循〈1944〉的先例再度為烏克蘭拿下一勝。

　　只可惜，首先這首歌本身並不如〈1944〉渾然天成；其次，因為俄羅斯入侵克里米亞，舉辦國內比賽的烏克蘭國家廣播電視台規定，凡是於2014年（俄羅斯入侵）後，在俄羅斯境內舉辦過表演或以非烏克蘭官方認可方式入境克里米亞的音樂家不能代表烏克蘭參加歐洲歌曲大賽。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規定，是因為之前有心懷投機主義的烏克蘭歌手，雖然票選過關得以代表國家出賽，卻不願意犧牲俄羅斯市場而棄權，導致烏克蘭無法參加歐洲歌曲大賽。

　　Alina Pash遭到質疑，從IG貼文看起來她似乎曾經非法入境克里米亞。烏克蘭國家廣播電視台於是請她提出合法入境的證明，但她無法提出，宣布棄賽。第二名的Kalush Orchestra方才遞補上來。2022年二月，俄烏戰爭爆發，Kalush Orchestra的成員Vlad Kurochka自願加入國土防衛部，成為守護國家的軍人。其餘成員則在政府同意下繼續代表烏克蘭參與歐洲歌曲大賽。

　　2022年五月在義大利都靈，歐洲歌曲大賽再度展開，俄羅斯因為發動侵略戰爭而遭到禁賽，其餘四十個參賽國家莫不極力演出贏得勝利。但在公平競爭的同時，也能看到整個歐洲為烏克蘭加油打氣的身影──冰島的Systur和德國的Malik Harris等參賽者在他們的樂器上貼了烏克蘭國旗。而各國宣布投票積分的發言人，許多都佩戴著黃藍絲帶。

　　在這一刻，烏克蘭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音樂資訊

Eurovision 2022: All the Grand Final performan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