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六月，在國內疫情忽然轉趨嚴峻的狀況下，有些人開始擔心台灣的某些離島會加速「克里米亞化」。當時澎湖縣政府要求自行向中國採購疫苗，而金門則更進一步違抗中央疾病管制局指令，直接自行設立快篩站強制篩檢所有入境旅客。這些動作看起來表面上像是地方縣市政府在維護當地居民的福祉，但就其本質與其所唱和的對象，則可以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但到底什麼是「克里米亞化」？這意指某些地方行政區域比起聽從本國政府的命令，更樂意接受鄰國政府的指示，而最終脫離本國成為鄰國的附庸，導致原本的母國腹背受敵。這樣的狀況就曾血淋淋地發生在烏克蘭的克里米亞半島。

 

　　時值動盪不安的2014年，烏克蘭人民正忙著在首都基輔上街頭抗議當時的總統竟放棄跟歐盟的合作，打算更進一步加深對俄羅斯的依賴。從某方面來說，這有點像是烏克蘭版本的反服貿運動，差別在於烏克蘭人付出的代價大得多。不少烏克蘭民眾對於要跟俄羅斯走得更近這件事情不太放心，更認為相形之下歐盟比較注重人權，親近歐盟有助於烏克蘭改革，因此走上街頭抗爭。但同樣的，因為烏克蘭境內確實也住著不少早在帝俄、蘇聯時期乃至更久之前就已定居的俄羅斯人，因此各地也有不少親俄人士進行反向暴動。就結局而言，親歐盟、且認同自己是烏克蘭人的民眾勝利了，他們讓總統亞努科維奇下台，但代價卻異常慘痛。

 

　　許多民眾在抗議期間遭到不明國籍人士狙擊殺害，更糟的是，烏克蘭東南方靠海的自治區克里米亞乘機宣布獨立，俄羅斯馬上單方面承認其獨立，接著克里米亞就轉身投誠變成俄羅斯領土。僅管目前國際社會並未承認克里米亞不屬烏克蘭，但事實上克里米亞已是俄羅斯囊中之物。

 

 

　　克里米亞這個地區原本從中世紀以來主要居民都是克里米亞韃靼人，但在蘇聯接手統治後的1944年，克里米亞韃靼人被全體從故鄉流放到中亞跟西伯利亞，理由是「他們幫助過納粹德國」。克里米亞韃靼人包括老幼婦孺被殺戮跟放逐，人數驟減了將近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俄羅斯移民進駐克里米亞。如今。克里米亞沒有多少原本世世代代住在那裏的克里米亞韃靼人，反倒是講俄語的俄羅斯人成了多數。這也合理解釋了為何當烏克蘭有難，克里米亞第一時間就變節。你絕對不能信任在自己國家裡掛其他國家國旗的人。

 

　　直到今天，俄羅斯官方都不承認克里米亞韃靼人是克里米亞的「原住民」，而說那充其量只是「少數民族」。

 

　　2014年前後發生的連串變故，成了烏克蘭人痛苦的回憶。不僅是因為必須透過流血抗爭才能導正國家的方針，也不僅是因為憑空失去了一大塊領土，更是因為搞不懂為什麼一大堆人住在烏克蘭卻自認為是俄羅斯人，他們也不肯乾脆一點搬去俄羅斯住就好，而是想把烏克蘭直接變成俄羅斯。

 

 

　　2021年，烏克蘭搖滾天團Okean Elzy與當紅嘻哈歌手alyona alyona推出了新歌〈孩子之國〉（Країна Дітей），紀念一位無辜遭到殺害的烏克蘭少年丹尼洛‧迪狄克（Didik Danilo Andriyovych）。他是個非常普通的國三學生，住在烏克蘭第二大城哈爾科夫，他參與當地的足球隊，並曾在2013年到2014年烏克蘭親歐盟革命期間加入了和平示威。喔不，他並沒有在親歐盟革命的抗議示威中身亡，如同前面所說的，他真的只是上街頭走走，沒有去什麼危險的場合。是在親歐盟革命勝利滿一年的紀念日，也就是2015年2月22日，丹尼洛‧迪狄克跟同伴們從體育館出發，參與紀念革命勝利並且訴求烏克蘭團結的和平遊行時，才被親俄恐怖分子的地雷炸死。

 

　　如果你覺得在自己國家的第二大城，大白天走在路上，竟然會被心向其他國家的人用地雷炸死非常不可思議，可能你還要考慮這個事實：哈爾科夫固然是個具有豐富文化歷史、發達的工業的城市，然而在此同時，它卻也有33.2%的居民是講俄語的俄羅斯裔。這個奇特的俄羅斯帝國，以及之後的蘇維埃政權，造就地理、歷史、文化與族群的糾葛，也讓烏克蘭人註定不可能只當自己。

 

　　這位非常普通的少年丹尼洛‧迪狄克，變成了一種慘痛的象徵，無數的烏克蘭藝術家與音樂家紀念他。他的死就像是在問：當旁邊有個虎視眈眈的強國時，選擇忠於自己的國家是否是個不可能的奢侈？至少，烏克蘭藝文界始終沒有忘記丹尼洛‧迪狄克，沒有害怕「市場變小」而不為他的無辜受害發出不平之鳴。我卻無法說，台灣也是這樣的。

 

 

他們還要忍受多少

才不需要在世界的邊緣獨自流浪？

他們還要付出多少

世界才會知道

為什麼耳朵裡有噪聲，為什麼黑不再是白？

 

多少鶴鳥在春天尋找家園

多少在秋天帶走的靈魂已被遺忘

生命是什麼？

活著的代價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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