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18歲男孩的尋父之旅。

　　而之所以尋找父親是為了殺掉他。

 

　　做為大笨蛋系列的最終章，《追殺大笨蛋》成功勾起沒看過前兩部的觀眾們對導演霍爾哈特萊（Hal Hartley）的兩部前作──《亨利你這個大笨蛋》（Henry Fool）及《誰才是大笨蛋》（Fay Grim）的好奇心。這部電影充滿各種怪得可愛的怪人們，每個角色都讓人不禁想問，在前兩部電影裡有過什麼樣的際遇才會形塑出這些人的神奇性格，而成為這第三部裡面我們所看到的模樣：

 

　　寄養在天主教家庭且虔誠信仰上帝的男孩奈德，十八歲生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離開寄養家庭去殺他那「遠離上帝的光」的親生父親，而奈德的母親，也就是在監獄那個講起話來天真無邪沒心眼的女人菲，竟是因為被認為參與恐怖攻擊而入獄；賽門舅舅努力經營非常失敗的脫口秀部落格讓人難以相信他曾得過諾貝爾文學獎，而論文主題為賽門過去詩作的研究生蘇珊眼神中的偏執和性格上的神經質總令人為他捏把冷汗，但觀眾目光必定會被這個眼線和口紅畫得過度、講起詩和哲學用詞精準且銳利的女生吸引。至於奈德一路尋找的父親亨利，則完全是愛耍嘴皮的無賴。

 

 

　　人物設定看起來像一場鬧劇，角色之間的對話卻充滿哲學與文學，配樂簡單而有點冷冽，適合思考，適合出發上路開始一段長途旅行。

 

　　而《Ned Rifle》作為此片片名，奈德作為主角，故事卻要從亨利開始說起。

 

“Henry? ”
“Fool.”
“With an e?”

 

　　據說以前fool的拼法後面還有個e，這段對話貫串了大笨蛋系列三部電影。

 

 

　　從1997年的《亨利你這個大笨蛋》開始，亨利一開口就是個渾然天成的無賴，但他卻從各種破爛生活裡撿出寶石，為他人的生命帶來光亮，一如看見垃圾工賽門的寫作天賦，亨利於是用各種方式鼓勵、支持賽門寫作，後來賽門甚至成為了桂冠詩人；但亨利亦是他人生命中的大麻煩，他闖入賽門與菲還有他們憂鬱症母親的生活，將他們原本就混亂的生活變得更加混亂，亨利與菲結婚生下兒子奈德，每個人都生活得很緊繃，最後亨利甚至（陰錯陽差地）從麻煩製造者變成罪犯。

　　2007年的《誰才是大笨蛋》則讓菲化身為特務，橫跨歐亞尋找失蹤的丈夫亨利以及被視為重要情報的亨利手稿；而2015的《追殺大笨蛋》依然在尋找亨利，亨利窩在人群中的某個角落，這次換成奈德踏上旅程。

 

　　劇情也許不是這整部《追殺大笨蛋》的重點，他的敘事很簡單，就是兒子找父親這一條主線，而蘇珊不為人知的過去則是一條重要的引線，引出各種過去直至最開端的《亨利你這個大笨蛋》。電影裡每個發生在當下的事件，亦或是角色們當下的決定和對話都來自過去的糾結，所以只看這部電影還以為這些片段是什麼意有所指的隱喻。

 

　　相遇不一定全是偶發事件，多年後的相遇更多時候需要的是時機鋪陳。有些恨意會隨時間過去而變成可一笑置之的回憶，有些則在一瞬之間用某種形式劇烈地散開；而愛則以各種形式在一個人的一生中留下印記，有些要用上一輩子的時間沉澱，有些適合回味，有些會走鐘，有些則非常要命。

 

　　如何定義亨利這個人？大笨蛋系列跨越二十年的時間演了三集，每一部都對亨利有所形容，但除了在介紹他的全名Henry Fool時，我想任何一個看過電影的觀眾都不會用「傻子」或「笨蛋」來形容這個人。

 

「大嘴巴」「老惹麻煩」「酒鬼」「小偷」「自私鬼」「色鬼」
「就是他」

 

　　這些是亨利在別人眼中的形象，總之是個非常自戀的討厭鬼，但他自己卻也說「誠實的人就會有麻煩」，亨利確實對自己的聰明誠實，對自己的慾念誠實，也對自己的無賴性格誠實，完全是個誠實面對小惡、並實踐所有那些他所面對的小惡的人，有這樣的人在身邊確實非常令人頭痛。但奈德必須自己去面對這個麻煩人物同時也是一路缺席的父親，終點線是討人厭的亨利的這段路，實在是場難熬的英雄旅程。

 

我不是大惡之人，但我充滿弱點。

 

　　兩手一攤說出這種示弱的話，一開口就是要讓人拿他沒輒，這就是亨利，Henry Fool。

 

 

 

 

2015金馬國際影展

《追殺大笨蛋》（Ned Rifle）

霍爾哈特萊 Hal HARTLEY

2015 柏林影展天主教人道精神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