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信給你的當下,我的頭髮聳立得很高,實在擔心著火。」南妮兒‧莫札特寫信給她的弟弟沃夫岡‧阿瑪迪斯時說道。高高聳起的頭髮是當世時尚,南妮兒為了準備家族肖像特別請人梳裝打扮。
在沃夫岡‧阿瑪迪斯的維也納故居(Mozarthaus Vienna),一幢小小的公寓裡,走道出口藏著一幅莫札特家族肖像畫的複本。畫中沃夫岡‧阿瑪迪斯與一名髮型高聳的女子坐在大鍵琴旁四手聯彈。這是他鮮為世人所知的姊妹,瑪利亞‧安娜‧莫札特,暱稱「南妮兒」。同為音樂神童,南妮兒的作品並未流傳下來。
古典樂歷史上同樣命運的女性還很多,孟德爾頌的姊姊芬妮被認為是比孟德爾頌還傑出的作曲家,為了被世人聽見,她有許多作品是以弟弟孟德爾頌的名義發表。比芬妮早一個世紀出生的南妮兒‧莫札特則更加不幸,她七歲開始學習大鍵琴,被認為是神童,但沒有任何作品留下來。唯一凸顯她存在的,除了肖像畫之外,就是無數的家族信件。南妮兒細心保存了所有與家人朋友的信件,這是後人唯一可以了解她的想法的歷史資料。英國藝術家米羅(Sylvia Milo)深深著迷於南妮兒的故事,因此整理南妮兒的書信,運用自己的想像,創作了戲劇《另一個莫札特》。
南妮兒收藏的信件大多來自父親理歐普與弟弟沃夫岡‧阿瑪迪斯。儘管她自己的信通常都已寄出去了,只有寥寥數封保存下來,但從父親兄弟的回信中,南妮兒的潛能、夢想、力量與掙扎依稀可見。
與一般想像不同的是,兒童時期的沃夫岡‧阿瑪迪斯,也就是小莫札特,並非獨自與父親一起巡迴演出。事實上,是南妮兒與小莫札特一同進行歐洲巡演,遠達英國倫敦,並且雙雙被冠以「奇蹟之子(wunderkinder)」的名號。當時評論家非常稱許南妮兒的天份,甚至認為彈得比弟弟更好。直到南妮兒滿18歲,再也無法演出為止。在18世紀,小女孩巡迴各國拋頭露面表演才藝是可以的,但成年女性不行,這會導致她名聲敗壞嫁不出去。於是她孤單單地被丟在奧地利薩爾茨堡,父親從此只帶著弟弟上路。南妮兒終其一生都不曾再巡演。
但是南妮兒沒有放棄。她持續作曲,從信件中看起來她至少寄了一首曲子給父親跟弟弟徵求意見,弟弟回信說:「真的很美。」並且鼓勵她繼續創作。但父親什麼都沒有說。
我們不知道南妮兒是否從此放棄了作曲,因為所作的曲子一首不剩。信裡也不再討論此事。也許她只是不願意再給別人看她的作品,也許她用別的方式徵求認同了,更或許──她像是很多古典音樂家的姊妹一樣,用兄弟的名義發表了自己的作品。這些在更多證據浮現之前,我們都不得而知。沃夫岡‧阿瑪迪斯在家書中一而再再而三的親暱抱怨,沒人能夠彈好他的鋼琴曲,除了姊姊之外。父親理歐普則是稱許南妮兒是「全歐洲最富技巧的鋼琴家」,對於「和諧音與變調有著完美的洞察力」,以及即興作曲能力「好得嚇死人」。
精神上需要家人認同的南妮兒,選擇了與弟弟不同的道路。她放棄了相愛對象的求婚,嫁給了父親挑選的人──兩次喪偶,已有五個孩子的當地官員。沃夫岡‧阿瑪迪斯曾試圖阻止,但南妮兒心意已決。從此之後兩人的書信漸漸減少。沃夫岡‧阿瑪迪斯選擇與父親不認可的戀愛對象結婚,之後貧病交加英年早逝。南妮兒中年喪偶,回到家鄉擔任音樂教師。死前幾年她已完全失明,孤獨、寂寞,不喜歡講話。雖然她對於世人來說似乎毫不重要,但這一生不僅隻身帶大了兩個孩子,而且死後還留下為數不少的財富。這或許也是她和另一個莫札特家的天才最不同之處。
南妮兒的作品與故事,如同那個時代的所有女性藝術家一樣,遭到遺忘、忽略,塵封在圖書館裡,遺忘在時間的洪流中。我們只能稍微想像一個南妮兒不僅存在,也閃爍光芒、流傳後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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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ylvia Mi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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