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Gerda

 

　　如果說音樂類型品味有個明確的年齡分界點，那麼有時候會被並稱為「MZ世代」的千禧世代與Z世代，中間的分水嶺應該就是對嘻哈類型音樂的想像與愛好程度。

 

　　之前搖滾世代專欄曾介紹法國嘻哈樂手Soprano，赫然得到一則憤怒的留言：「這是我看搖滾世代專欄以來聽過最粗劣的音樂！」確實，嘻哈音樂與節奏藍調等「街頭範式」的音樂類型通常不會給人「優美適耳」的印象，就像一張粗糙的毯子，到處都是毛邊，歌詞也經常予人一種難登大雅之堂的感覺，但何以年輕人如此喜歡呢？

 

　　這個問題，或許可以用威爾斯創作歌手 Ren 的作品來回答。2022年，一支名為〈Hi Ren〉的音樂影片病毒式席捲了英國。歌手Ren坐在輪椅上，穿著病人服，抱著吉他，幾乎是喋喋不休的吐出超過五千字包含一些穢語和詛咒的歌詞，但不知何故，這段表演卻讓人強烈的聯想起最原初的莎士比亞──在被斥為低俗的劇場，跟一群男扮女裝的老粗演員周旋著，試圖給市民帶來一些藝術和娛樂。

 

 

 

Hi Ren, I've been taking some time to be distant

嗨 Ren，我花了一點時間離群索居

I've been taking some time to be still

花了一點時間保持安靜

I've been taking some time to be by myself

花了一點時間當我自己

And I've spent half my life ill

我病了大半輩子

 

But just as sure as the tide starts turning

但正如同潮汐會逆轉

Just as sure as the night has dawn

正如夜晚已被黎明取代

Just as sure as rainfall soon runs dry

正如大雨很快就要停息

When you stand in an eye of the storm

當你站在風暴眼中

I was made to be tested and twisted

我生來被考驗與折磨

I was made to be broken and beat

我生來被擊潰與打敗

 

 

 

　　Ren的音樂影片環繞著大量病痛、束縛、死亡的意象，並非故做姿態，他確實「病了大半輩子」。1990年出生的他，自從19歲開始罹患不明疾病，表現為嚴重的疼痛、疲倦、虛弱，以及相應而來的精神異狀，導致無法與樂團一起表演，也無法繼續學業，嚴重時甚至必須每天臥床23小時。他曾被診斷為憂鬱症、躁鬱症，也服用精神藥物但沒有改善，直到六年後才發現是萊姆病合併巴爾通體感染，此時他的身體已經受到很大的破壞，並且伴隨著自體免疫系統的缺損，必須持續治療。

 

　　從這個觀點來看，Ren的第二張專輯《Sick Boi》其實是在拒絕被視為是一個「病人」。「Sick Boi」把男孩兩字故意拼錯，彷彿是小孩牙牙學語那樣，表現出了某種獨特的當代精神。

 

　　讓人感到有趣的是，Ren雖然有很戲劇性的致命疾病經歷，但創作卻不僅是關注於自己。他喜歡跟遊民相處，也以底層的角度批判社會，他的歌詞都很長，而且經常有故事性，具有某種當代街頭口傳文學的風格，與此同時，Ren也經常被歌迷稱為吟遊詩人（Bard），就跟莎士比亞當初是「亞芬吟遊詩人」（Bard of Avon）一樣。

 

 

　　最能表現 Ren 吟遊詩人一面的作品當屬「紫羅蘭、詹妮、小嘎三部曲」，在〈Jenny and Screech Tales〉與〈Violet's Tale〉這兩首歌曲中，Ren描述了底層婦女紫羅蘭受暴的生活，以及她的一對子女詹妮與小嘎如何重蹈暴力與受害的覆轍。

 

　　2023年的〈Money Game Part 3〉，Ren 展現了吉他之外的器樂實力，以鋼琴和讓人不安的蒙臉西裝造型，描述一個名為吉米的男孩如何因為父親的忠告而讓自己的一生成了追逐金錢的遊戲，最後死於空虛之中。我們會注意到，Ren呈現出一種「相對不插電」的嘻哈態樣，由於合成器與電子音樂減至最少，反而表現出嘻哈的本質其實是以強而有力的歌詞構成震撼人心的節奏，這正導向人類傳遞文學與故事的原始模樣。

 

　　最後，Ren的歌詞其實還經常表現出基督宗教的影響，但歌迷似乎很少討論這點。Ren 在美國也取得銷售佳績，或許跟他歌詞中的的宗教性不無關係，Ren首次進入美國市場，便在新興藝術家排行榜上排名第四位，並在告示牌 100 藝術家排行榜上排名第54 位。《Sick Boi》是Ren在美國發行的第一張專輯，亦取得佳績。

 

 

　　健康狀況時好時壞的Ren，有個久未更新的部落格，叫做「KID LIFE CRISIS」，他寫部落格就跟寫歌一樣字數很多，且主旨晦澀不明。2014年四月，他記述自己離開家鄉來到英格蘭城鎮布萊頓，在路邊抱著吉他演唱，跟幾位遊民成了好友。遊民有時會向他點歌，通常是平克佛洛依德，但他老是假裝自己忘了怎麼彈奏，就整天都唱警察樂團的歌，「我超愛警察樂團，今天彈了五千次。」

 

　　某天，一位遊民送給他鮑伯‧馬利（Bob Marley）的半臉面具，他拍下來放到部落格上。

　　「我希望你能擁有鮑伯。」遊民告訴他。

　　Ren 抬頭微笑，這發自內心的善舉讓他感到溫暖，Ren 引用了鮑伯‧馬利的歌曲答覆道：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Everything’s gonna be alright.）」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遊民回聲般的重複道。

 

 

音樂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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