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那個純粹屬於我們的天涯海角？

 

　　你要去哪裡，你想帶我去一個我們不必愛得膽戰心驚、窩囊狼狽的地方嗎？你知道在哪裡？我願意跟你一起，我們一起去……

 

　　丹麥一個信奉法西斯主義的新納粹組織團體，將自詡正義的認知與價值粗暴施諸於殊異的種族，以及族群。

 

　　他們像一群飢餓的野獸，四面八方挑釁叫囂，肆意妄為。自以為崇高的理念堅不可撼，不容褻瀆，甚至志得意滿而傲慢。他們尤其痛恨不斷湧入的難民潮。哪管得你是黑人伊拉克人，巴基斯坦人穆斯林……或者任何其他，一概被視為耗損國家資源，拖累民族尊嚴的雜碎。他們因惶恐而偏激，因倍感壓力而失控暴力。他們冠冕堂皇，看似護持著國族大義，但事實上，他們只是太愛自己、關注自己，深怕唯一僅有的小小的立足之地被侵奪而去罷了。

 

　　他像橫空出世的天才，機智過人，鋒芒畢露。較起那些雖然不至於目不識丁卻大字也不見得認識多少的烏合之眾，他在組織裡無疑備受矚目，平步青雲。憑你的資歷與地位儘管不受他威脅，但他卻排擠了親弟弟的晉升之路。你當然明白老弟是扶不起的阿斗，然而胳臂哪有向外彎的道理？於是，你不會忌諱他，但也不會攏絡他。

 

　　然而，有些事不是不予理會就不會發生。就像有些緣份是久別重逢，但更多的是不期而遇。他，就是那個讓你生命澈底脫離軌道的不期而遇。

 

 

　　你負責修繕組職主席在海畔的夏季別墅，他被安排來與你同居。既是給你介紹並教導組織沿革與運作，也可在工事上多添一臂之力。一舉兩得。

 

　　寂冽冬日，海風針骨，環屋的草綠未褪，只是黯淡了些。

 

　　你不情願，無奈還是必須與另一個男人，他，晝夜晨昏，共處一室。日子在簡單而略有生澀的互動之中凝塑了生活的模樣。你不一定喜歡，他也沒說習慣，但一切狀態自然而然，倒是有那麼點順理成章了。

 

　　究竟是怎麼會發生的呢？是那片寒徹心扉的黃昏冰海凍壞了感知，抑或淋浴間那一柱兜頭撒下暖熱的氤氳水流迷濛了意識？你的意亂情迷如何會傾洩在他身上？難道，是他在玩弄什麼把戲？他吻你在先是別有心機？為何你沒有拒絕，為何他的吻越索越激烈？更荒謬的是，一夜激情之後，你們除了微微一絲忸怩，竟再無其餘的什麼了？比如反胃，比如嫌惡，又或者是厭恨之類……但如果會有那些情緒，也該在他吻你的那一秒，不，是發生的前一秒就有所反應。可事實是，你不知閃避不知駭怕，任由他。

 

　　只一夜，你初生般認識了自己，同時也陌生了自己。

 

　　曾經你痛毆基佬，不屑地吐口水。暴烈的動作之下，掩飾的正是不願正視並承認的自己。你用鄙夷壓抑恐懼。但是，一物剋一物，遇見他，你也許有點困惑，但身體卻毫不猶豫。一顆心直覺的嚮往，就如愛是沒有一點懸疑的能力。所謂百鍊鋼成繞指柔，心一旦有所歸，鐵錚漢子也要像一個脆弱易愁的孩子了。

 

 

　　就像任何世俗認可以外的秘密一樣，你們的快樂必須四下無人，你們的擁抱隸屬挑戰僵固道德神經的禁忌姿態。他想帶你遠走高飛，離開是是非非。你遲疑了。如果你的感情是真實的，那麼你身邊所有的一切就是驗證你這個人的現實。即便現實嚴重牴觸著你的真實。

 

　　而秘密呢，永遠不乏窺伺的眼睛在搜獵。你們的事畢竟露了餡。組織成員逼迫你傷害他。如果肉體一點痛苦的承受可以解脫一切，換得兩人的自由，他願意，更甘之如飴。你以為自己也作如是想。但，多麼艱難啊。當你一拳一拳狠落在他臉上，就像也有一把利刃一刀一刀戳刺你的心臟。倘若如此磨礪有任何意義，那大概是，因為你們彼此一起愛著，所以就要一起疼痛著。

 

　　愛不是人生所擁有最美好的一件事嗎？但，很多時候，美麗需要透過醜陋的比較去彰顯，而美好也必須經由殘酷的考驗才得以展現。

 

 

　　以同性之間各式各樣的畸戀苦戀為主軸的作品何其繁多，更是不乏動人傑作。《斷背禁愛》（Broderskab）相較之下，除了藉由故事背景及角色對於新納粹黨運動崛起的觀察與論判較為犀利之外，並無驚豔之處。然而，這樣的故事說得不腥不煽，蕩漾著淡淡惆悵的浪漫情懷。劇中兩個丹麥男演員的表現無疑是出色的。一切的衝突矛盾迷惘盡在他們收斂卻不失力度的眼神與顧盼情態間完全釋放展露。

 

　　此類型作品很多，有些情節、情緒或許不免俗套了，氾濫了，那為何還不斷地產出？我想，除了情感上的投射與寄託，更重要的是其精神態度的傳達。

 

　　我們都知道愛是什麼，可是卻不一定了解愛不受限制的形式。我們也都有愛的能力，但往往將其框架於現俗的規範裡。到底，我們如何預期如何防備愛將要著陸在哪一個境域？這些不厭其煩的作品，時時反覆提醒的，衷心喜歡一件物事是因其本質，愛一個人呢，外在（性別／族群／環境）的選擇都多少有偏見的成分，靈魂才是那真正唯一，絕對的吸引。

 

 

 

電影資訊

《斷背禁愛》（Broderskab /Brotherhood）─Nicolo Donato，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