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二十多年後的續集,鄭淑麗的《UKI》減少了真人拍攝的部分,同時將真人放入一個又一個愛德華‧霍普的場景,而在另一個病毒遊盪的數位世界,看起來相當粗糙的遊戲動畫,則讓人想起千禧年的動畫技術,那時人類尚未逃離恐怖谷。
一邊是全新的病毒闖入數位世界,一邊是隻手遮天的托拉斯企業正要藉由植入RNA病毒控制人類,而身處其中,忙於爭取自由的革命者們,又該何去何從?
但首先,在我繼續談《UKI》前,有任何人聽過前作《I.K.U.》嗎?
我猜,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或者賽博龐克硬核迷才會知道,這部拍攝於千禧年的邪典作品,因為風格實在太鏘了,被網友稱為「就像是《銀翼殺手》時代的雷利‧史考特患有自閉症聽著超級流行音樂而且總是性慾旺盛」之下的產物,另一位網友更表示:「如果在看這部片時我媽走進房間,比起解釋還不如直接告訴她這是色情片比較容易。」
總之,這部片就是大企業製造的性愛機器人玲子,為了蒐集人們的「性愛資料」而到處跟人做愛,但因為敵對公司也想蒐集資料,於是一連串典型的企業陰謀就此展開,場景設定在科幻作品很愛的日本。我能說什麼?比起劇情,這部片遊走在A片與藝術,電影與動畫的激進風格更會旋轉你的眼球,更別說那一絕的電子音樂,簡直就像把人的腦子放在果汁機裡不斷震盪。
而比起諧音是「去了」的《I.K.U》,續集《UKI》在性方面極為收斂,可以說幾乎沒有,這應該視為鄭淑麗的創作轉折。
對既像大林宣彥又像大衛‧林區的鄭淑麗而言,性與權力只是一體兩面,是她用來形塑作品的兩種極端面向。如果說多年前的《I.K.U》是用性來展示權力,這次的《UKI》就是用權力來展示性。你看不到《I.K.U》裡霓虹閃爍的肉體交纏甚至是跨性歡愉,而是一則又一則愛德華‧霍普餐館裡的新聞討論。
裡面的人們甚至只要透過握手就能感到性愛般的歡愉,宛如社群網站世代生長起來的新人類們只要透過各種網路的連結即能得到快感。在後武肺時代,人們不是被動的被病毒入侵身體,就是主動的接受病毒殘骸打進自己身體。某種程度上,這也是性。同時也是鄭淑麗因時制宜而想像出的新時代世界,那不再是類比為主的霓虹世界,而是數位主導的明亮場域。
片裡的人們就像當代的「無性世代」一樣,比起肉體的激烈碰撞來達成某種對傳統對制度乃至於強權的反抗,挑戰傳統性別與性向,把資本主義丟進垃圾堆等等目標,他們更傾向無性,更少革命的激情。於是片中進入酒吧的香港黃絲青年與BLM運動者們,都是使用歌唱來表達自己的意見;另一方面,延續上一部作品劇情線的則是上作主角玲子在被拋棄後,掉落至由各種電腦組件堆成的垃圾世界,並且與該世界的種種「AI」進行合作,透過變種人、駭客、Coder、移民、難民、當地勞工的協助,以「病毒」的形態向大企業復仇。
如果你在觀看本片時感到本片像是某種展示於美術館的仿大企業廣告的影像藝術,那你的感覺是完全正確的,因為鄭淑麗的作品本來就大多展示在美術館裡,電影對她而言只是其中一種展示方法,其中一種實驗場,裡面的角色,議題,元素,都可以抽離出來成為別種形態的藝術作品。
所以,《UKI》適合什麼樣的人看?我想,本片適合那些希望打開思考,但又不想離脫現實的人欣賞,它就像病毒一樣,在震撼你之後,給你造成些短期症狀後,長期來說也將讓你內部產生各種有趣的反應,比起電影,這更像是一場實驗。
電影資訊
《UKI》─鄭淑麗(Shu Lea Cheang),2023[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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