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oir | 愛在繁花盛開凋零時──《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

愛在繁花盛開凋零時──《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

黃夢君

2023/10/07 11:00

《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書封由當紅插畫家カスヤナガト操刀。

我承認，我會讀這本書主因是它的封面實在太美了。

《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ぼくは明日、昨日のきみとデートする）是日本作家七月隆文所寫的一部愛情小說。它帶有點科幻色彩，讀起來不乏驚喜。

就讀大學美術系的20歲男主角南山高壽，在電車上遇見了女主角福壽愛美並對她一見鍾情，猶豫良久之後，終於決定向前和她攀談；兩人一見如故，很是投緣，於是高壽終於鼓起勇氣告白，兩人也順利成為情侶。

初戀總是充滿粉紅色的泡泡，幸福無比，但在約會幾次之後，高壽開始發覺愛美有些不尋常之處，比方說才剛交往不久的某次約會中毫無預警地流淚啜泣，抑或是愛美不經意說出一些還沒發生的事，彷彿能預知未來。

在兩人交往漸漸穩定之後，有天高壽偶然讀到了愛美的筆記本，發現裡頭紀錄了難以理解的事情。於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愛美只好向高壽坦白，說出潛藏已久的巨大秘密……

作者的筆調樸實而溫暖，對於情感的描述相當深刻，尤其是故事的第一段，當男女主角初次邂逅，畫面優美而甜蜜，令人不禁怦然心動，想起情竇初開，酸酸甜甜的初戀滋味。故事從平凡的日常生活展開，卻又偶然冒出不尋常的事件，埋下了懸疑的種子，隨著劇情演進才豁然開朗。此外，故事的設定、角色都相當精簡，主要皆圍繞在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沒有其他多餘的支線。

（以下段落涉及重點劇情，建議閱讀本書後再參考）

前面提到，《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帶有科幻色彩，而這項設計就在於故事的時間軸上。原來，男女主角所歷經的時間軸方向是相反的。這情節令人聯想到《班傑明的奇幻旅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或是《時空旅人之妻》（The Time Traveler’s Wife），但又有些不同，因為兩人是身處在各自的平行宇宙，每五年才會重疊一次，重疊的時間只有一個月。而由於兩人時間方向相反，所以高壽的明天其實是愛美的昨天，他在月份開頭電車上遇見的，其實是月末的愛美。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愛美可以預知高壽的未來，以及愛美為何要流淚：因為對高壽來說，這場戀愛才剛萌芽，然而對愛美而言，兩人相處的時光已到盡頭。至於為何愛美會知道這些事，原來是5年前（對高壽來說是五年後），兩人時空再次重疊，15歲的她遇見了25歲的他，而他把這段往事（未來）告訴了她。愛美對此深信不疑，於是精心策畫讓20歲相遇的兩人按照劇本走，深怕破壞了既有的時間軸。

就如同幾乎所有與時空旅行有關的作品，如果以時間是單方向線性的傳統思維來看待這個故事，那麼它並不合理。如果男主角的未來是女主角的過去，那麼既然前者的未來尚未發生，後者又如何能夠存在？可是，如果換一個前提，假設命運的藍圖早已畫好，過去、現在、未來皆同時存在，那麼這個故事就成立了。但如果命運的軌道是固定的，人還有自由意志嗎？這個問題，得要從別的作品來獲得辯證。

《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令我想起另外一部短篇小說，名為《行屍走肉》（All You Zombies─），作者是美國硬科幻小說大師──羅伯特‧海萊因（Robert A. Heinlein），該小說曾被翻拍成電影《超時空攔截》（Predestination）。

在一間酒吧裡，一位專欄作家和酒保在聊天，作家忿忿不平地控訴那個曾經傷害她的男人，沒想到最後真相揭曉：這三個人竟然是同一個人？有可能發生這種事嗎？乍聽之下完全不可能，但偏偏海萊因就有辦法用緊湊的對話、環環相扣的故事線、以及無懈可擊的邏輯來印證這不可思議的設定。

如果說七月隆文的文筆是溫柔婉約、細水長流，那麼海萊因的風格就是緊張、驚悚又無比燒腦，即便題材類似，兩人大異其趣。

暫且拋開科幻設計不談，《明天，我要和昨天的妳約會》究其根本是一部愛情小說，而且深刻地呈現了生命有限的事實。而實際上，現實生活中雖然沒有兩人時空相反的狀況，又何嘗不是充滿了生離死別的無奈？人孤獨來到這個世界上，最終也將孤獨離去，無論家人、愛人、朋友都不可能永遠陪在我們身邊。這件事實我們心底都明白，只是用日復一日的平凡日常粉飾了它。人與人的際遇，不正像是高壽與愛美那樣，稍縱即逝？曾經相愛的兩人，就像是碰巧搭上了同一班列車，坐在相鄰的座位上，明知最後可能無法一起在終點站下車，仍然全心全意享受這段旅程，因為至少他們欣賞過窗外同一片風景，至少一起見證過生命中幻變的景色。美麗的景色於焉化作記憶，當旅程行至終點，記憶便成為最珍貴的寶藏。

幸福今天還在，明天就消逝了。沒有任何幸福能永垂不朽，所以切莫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