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貞玹（Jinhyun Cho，音譯）

 

　　韓國生存實境秀《體能之巔：百人大挑戰》（Physical: 100）自2023年1月24日首播之後，只花了一個禮拜時間就在Netflix的非英語節目中登頂，成為全球熱門節目。

 

　　《體能之巔：百人大挑戰》直接表明了節目內容：100位選手參加各種挑戰，爭奪三億韓元的獎金。

 

　　《體能之巔：百人大挑戰》成功的背後有幾個原因：首先，找一群體格健壯的人挑戰一連串艱難的關卡，這個概念相當吸睛；其次，它讓人聯想到韓國另一部成功影集《魷魚遊戲》（Squid Game），無論是錄影棚的配置還是挑戰的操作模式，它顯然多少受到了《魷魚遊戲》的啟發；第三，挑戰的難度之大——比如移動1.5噸重的船——聽起來就很難以置信；但是，還有一個很少被提及的成功原因，而它卻是必不可少的關鍵：翻譯。

 

　　如果沒有翻譯，《體能之巔：百人大挑戰》幾乎不可能觸及到全球各地的觀眾，任何在全世界大受歡迎的韓國影集、電影和電視節目也是如此，因為翻譯是全球文化消費結構（傳統上由西方主導）轉變的核心。

 

　　幾十年來，東方始終把西方（主要是美國和歐洲）視為文化消費的源頭，韓國也不例外。韓國人曾經非常看不起本土電影，認為西方電影更先進。直到1990年代末，韓國電影產業才開始蓬勃發展，很大一部分歸功於韓國政府系統性的支持。

 

　　韓國文化在全球風行的另一個原因是韓國流行音樂（K-pop）的崛起，這種嶄新的視覺音樂表演風格得益於YouTube，催生出防彈少年團（BTS）和BLACKPINK等風靡全球的名字。據推算，以2021年為基準，熱愛韓國流行音樂的粉絲數量超過了1.5億人。

 

 

　　那是誰在翻譯韓國文化產品呢？韓國文化的崛起見證了全球粉絲文化（fandom）的迅速發展，以及粉絲所主導的翻譯。比如由BTS粉絲發起被稱作「Army」的龐大社群，粉絲翻譯基本上涵蓋了跟他們所喜愛的藝術家相關的一切，從YouTube影片、歌詞乃至新聞報導，精通韓語的全球粉絲自發地把這些素材翻譯成其他語言，並透過社群網路服務傳播。

 

　　有償翻譯的需求也很高，比如Iyuno SDI為Netflix、迪士尼、亞馬遜等全球媒體公司提供100多種語言的翻譯服務，不過這些翻譯並不總是由人類完成：內建人工智慧的機器翻譯（XL8）完成了大部分，然後機翻的稿件再交由全球三萬多名自由譯者審閱與編輯。

 

　　儘管翻譯產業不斷成長，但翻譯的工作環境經常是有問題的，比如許多翻譯人員被告知的截稿時間很短，而且酬勞過低。在這樣的大規模生產過程中，文化背景的考量往往會遺失，正如《體能之巔：百人大挑戰》中所發生的那樣。

 

　　如果你看過《體能之巔：百人大挑戰》，你一定會記得綜合格鬥（MMA）明星秋成勳。他與另一名綜合格鬥選手申東國的一對一比賽中獲勝後，申東國在他面前深深鞠躬，頭碰到了地板。不知道的人可能會想說「綜合格鬥選手有這種不成文規定嗎？」並非如此，答案就在申東國經常用來指代秋成勳的韓語「선배님」（sunbae-nim）中，但英文字幕並沒有精準地翻譯出來。

 

 

　　「선배님」的意思是「前輩」，也就是在工作場所、學校、部隊或社會環境中比自己年長或更有經驗的人，幾乎所有韓國人都有幾個被他們視為前輩的人。顯然，申東國非常崇拜比他年長、在綜合格鬥領域已有近20年經歷的大前輩秋成勳。因此，申東國稱秋成勳為「前輩」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以此來表達他的敬意。然而，由於英語並沒有準確的對應字詞，因此英語字幕經常用秋成勳的名字「Sung-Hoon」取代。

 

　　申東國沒有按節目規定的球類比賽進行挑戰，而是提出跟秋成勳進行綜合格鬥比賽，這也讓西方觀眾留下了錯誤印象，以下是申東國提出建議時的發言：

 

　　「It would be rude of me to challenge a respected senior just to play with a ball.」

　　（如果我挑戰一位備受尊重的前輩打球的話，就太無禮了。）

 

　　這裡的「尊敬的前輩」是指「偉大的前輩」（dae-sunbaenim，也就是大前輩），但聽起來顯得有點怪又不自然，麥覺理大學專攻翻譯的學者趙貞玹建議可以翻成：「It wouldn’t do justice to your distinguished MMA career if we just played with a ball.」（如果我們比賽打球的話，對您的綜合格鬥成就一點都不公平。）

 

　　韓語的稱謂和稱呼方式很難翻譯，擅長英韓翻譯的趙貞玹認為最好的方法就是保留原本的表達方式。畢竟在數位時代資訊觸手可及，人們很容易透過網路查到意思。如果沒有對應的字詞，像「前輩」或「先生」這類字詞只要原封不動就好，趙貞玹寫道：「韓國文化的稱呼也應該被尊重，當我們認知到翻譯是一個跟觀眾互動的交互過程時，從西方到東方的文化轉變才有可能真正實現。」

 

 

原文出處：Convers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