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用出生世代把人分類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經常派得上用場。曾幾何時，5年級末班到6年級生的所謂「X世代」驚恐的發現，自己年輕時鍾愛的歌曲竟然已經比職場後輩年紀還要大。曾經覺得潮到爆炸的MTV音樂電視網，年輕人邊用手機聽著Spotify狐疑地抬起頭來，渾然不知道那是什麼。

 

　　加拿大劇場鬼才瑞克・米勒（Rick Miller）就是個5年級後段出生的「X世代」，根據英文維基百科的定義，X世代這個詞彙是用來泛指1965年至1980年出生的人。「X世代」又稱為「MTV世代」、「鑰匙兒童世代」，一度被認為集體特性是「懶散、憤世嫉俗和心懷不滿」。

 

　　有趣的是，推廣X世代這個詞彙深入人心的是美國小說家道格拉斯・柯普蘭，本身是嬰兒潮世代（boomers），而最喜歡說X世代不上進的，當然也是父母輩嬰兒潮世代。每一個世代都抱怨自己的上個世代，再抱怨自己的下個世代，當代文化與歷史事件形塑了時間潮流中的人們，甚至賦予了他們某些特定的自我認同，我想，這就是《爆發年代》3部曲的起源。

 

　　2021年曾在台灣公演的《爆發年代》（BOOM）由瑞克・米勒一人獨角戲完成，在100分鐘內演出100個角色，包含政治領袖、搖滾明星跟廣告人物，展現驚人的創意跟演繹能力。這100分鐘濃縮了接近30年的戰後時光，那些嬰兒潮世代經歷的重大回憶：從風騷迷人的貓王到靈魂樂大師雷・查爾斯，英國樂團披頭四狂潮席捲世界，巴布‧狄倫如何唱出風中之歌，再到甘迺迪與金恩博士之死，人們從電視轉播看見太空船成功登陸月球──悲欣交集但充滿希望的1945年到1969年。

 

 

　　如果說大獲好評的《爆發年代》首部曲是瑞克・米勒父母輩的回憶，那麼精采續作「爆發年代千禧雙部曲」中的《爆發年代X》就是瑞克‧米勒本人親身經歷的世界──1969年，象徵愛與和平的胡士托音樂節貌似再掀文化巨浪，卻僅僅只是一記壯麗煙火，嬉皮文化的尾聲。

 

　　1970年到1995年，X世代成長於貌似更為商業和摩登，但仍是保守主義掛帥的文化氛圍之中。他們沐浴在太空歌劇大量影視化的年代，《星際大戰》與《星艦奇航記》在這時期播映，這些經典作品帶來的影響持久不歇，直到今日仍有眾多衍生作品與續作持續問世。

 

　　X世代的兒童被稱為「鑰匙兒童」，是因為社會性別角色轉型，母親與前個世代相較，更多比例選擇成為職業婦女，開始出門工作。而不習慣此一變化的人，發明「鑰匙兒童」這個詞彙，來表達對育兒女性出門工作的不滿。現在這個詞彙已經顯得十分落伍可笑，就像是當年被嬰兒潮世代描述為「懶散、憤世嫉俗和心懷不滿」的X世代已經是獨當一面的中年人，他們反而才覺得更年輕的YZ世代胸無大志、遊手好閒。

 

 

　　這個年代的兒童與青少年文化作品直到今日依然影響著世界。X世代兒童觀看的《大青蛙劇場》（The Muppet Show），直到今天溫和又膽怯的科米蛙仍是網路迷因梗圖的熱門角色。接著是不太適合孩子觀賞的長青諷刺喜劇影集《辛普森家族》，主角之一的爸爸荷馬是個平凡無奇的中階技術勞工，在郊區有房子，有妻子跟3個小孩，日子還過得去──然而2020年美國文化雜誌《大西洋》刊出了一篇引起無數共鳴的文章，標題是〈我們再也過不起荷馬‧辛普森的生活〉。該文指出，儘管《辛普森家族》仍持續播出，但荷馬的工作放在今日根本償還不了房貸也養活不了妻兒，中產階級已然貧窮化。

 

　　1974年，史蒂芬金小說改編的電影《魔女嘉莉》鋪陳了一名飽受歧視侮辱的高中女生如何發展出念動力殺光霸凌者。這是關於校園內自認為高人一等的「人氣學生」為非作歹結果遭到反噬的經典故事，但也是關於恐懼自身不受控的憤怒將會造成重大破壞的警世之作。不僅影響了X世代的青少年，也一再受到致敬、翻拍，直到現在都是極具標誌性的流行文化符碼。

 

　　這也是迪斯可狂潮跟POP流行樂改變世界的世代。1977年電影《週末夜狂熱》帶來了勁歌熱舞，造就無數知名金曲；熱門音樂排行榜上總是由麥可・傑克森蟬聯、蓬鬆的長捲髮蔚為潮流，女人們穿起高岔韻律服，跟著電視上的珍芳達跳有氧舞蹈。

 

　　龐克音樂如The Clash、重金屬樂團如Kiss、另類搖滾如R.E.M.、新浪潮音樂如The Police、電音搖滾樂團如a-ha，以及雷鬼音樂之父巴布·馬利（Bob Marley），一同標誌了這個時代不僅僅滿足於流行排行榜的文青精神。我們依然可以用一首熟悉的歌曲回憶起一切時光，就像我們能從瑞克・米勒拿著吉他的模仿中馬上辨認出那是Nirvana英年早逝的主唱科特‧柯本（Kurt Cobain），並且深感懷念一樣。

 

 

　　模仿這麼多重要的人物、記錄這麼多重要的事情，本身是困難的，這當然是《爆發年代X》乃至所有爆發年代系列3部曲的重大看點之一。但更讓人感到饒富意味的，其實是為什麼在這麼多事件、作品、人物之中，瑞克・米勒選擇呈現的是這些？他勾勒出什麼樣的X世代成長軌跡？而你是否也從其中找到共鳴？

 

　　關於電影與音樂偏好，政治或社會事件的共同記憶，創造了每個人心目中所謂的「我的時代」。而心理學研究顯示，只要年過27歲，你認為印象最深刻的電影、音樂、政治和社會事件，平均都會落在你20歲那年，其他年紀發生的事情都比不上這一個階段。重大人生轉折、改變一生的想法、頓悟的時刻，當你年長之後回想時，通常會選定20歲前後的某個片刻當成一切改變的開始。

 

　　《爆發年代》3部曲其實都在幫助觀眾回放不同世代「人生走馬燈」的片刻，曾經，有一些事情、有幾首歌曲、有幾部電影改變了我們，讓我們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自己。

 

（2023年春《爆發年代》第二、三部曲《爆發年代X》與《爆發年代YZ》同時登台！本文為《爆發年代X》劇評，《爆發年代YZ》劇評即將推出，敬請期待！）

 

 

 

 

演出資訊
2023 NTT Arts NOVA 瑞克．米勒《爆發年代千禧雙部曲》
地點｜
臺中國家歌劇院 中劇院
時間｜
《爆發年代X》04/28（五）20:00、04/29（六）14:00
《爆發年代YZ》04/29（六）20:00、04/30（日）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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