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姆斯基談ChatGPT:基本上就是一種比較高科技的剽竊

喬姆斯基是造就今日電腦程式語言得以發展的重要語言學家之一,有時甚至被譽為現代語言學之父。

 

編譯|Mumu Dylan

評論|Gerda 

 

  ChatGPT是一款能夠理解自然語言並做出相應回答的系統,自從2022年11月推出以來便引起了轟動。如果你已經試過ChatGPT,肯定會想知道它將會徹底改變哪些東西──或者,它可能會徹底破壞什麼。現在普遍觀點認為,受ChatGPT影響的第一批受害者,將會是好幾代人不斷實踐的一種寫作形式,加拿大作家史蒂夫‧馬切(Stephen Marche)在《大西洋》(The Atlantic)寫道:「學術論文,尤其是大學教育的論文,這始終是人文主義教育的核心,而且持續了好幾代。這是我們教導孩子們該如何研究、思考和寫作的方式,而整個傳統將徹底被顛覆。」

 

  如果ChatGPT能立即依照任何給定主題,撰寫出一篇看似有理的學術論文,那學術論文的未來將會怎麼樣?YouTube頻道EduKitchen的主持人在訪談中向諾姆‧喬姆斯基(Noam Chomsky)提出了這個問題,喬姆斯基是造就今日電腦程式語言得以發展的重要語言學家之一,有時甚至被譽為現代語言學之父,喬姆斯基說:「多年以來,一直有協助教授檢查剽竊論文的工具。現在這件事將變得更困難,因為抄襲變得更容易。這大概是我能想到它唯一對教育做出的『貢獻』。」喬姆斯基認同ChatGPT式的系統「或許在某些方面具有一定價值,但還不明顯」。

 

  就目前的相關技術而言,喬姆斯基認為ChatGPT的使用「基本上就是一種比較高科技的剽竊」和「逃避學習的方式」。他以智慧型手機的崛起為例:許多學生坐在教室用iPhone與別人聊天,而解決問題的一個方法是禁止使用iPhone;另一種方法是讓課堂變得有趣吸引人。學生們本能地運用高科技來逃避學習,這是「教育系統失敗的跡象」。若課堂「對學生沒有吸引力,沒辦法引起興趣,沒有挑戰,沒有讓他們想去學習,他們還是會找到方法逃避」,如同1945年的喬姆斯基自己,當時他跟朋友借了筆記,考試通過一堂枯燥的大學化學課,但他整個學期都沒去上過課。

 

  喬姆斯基大部分職業生涯都在麻省理工學院教書,於2002年退休。休斯頓大學的羅伯特‧札瑞茨基(Robert Zaretsky)仍在教書,他最近對ChatGPT和教育系統提出了更為嚴峻的個人看法,他說:「大學論文早在幾年前就死了,這是一場徒勞的遊戲,學生發給我一個電子檔案,當我打開後,眼前冒出一堆亂七八糟的單字,但寄件者卻覺得這是一篇已完成的論文。」對於這一點,機器學習系統產出的品質或許還比較好。大多數技術的「顛覆」最終都會帶來正面與負面的影響。若大學論文已經無法挽救,或許ChatGPT最終會以更有趣的方式來取代它。

 

  「程式語言之父」的悲觀

 

  有意思的卻是,現在的程式語言之所以得以發展,有相當大程度必須歸功於喬姆斯基在1950年代提出的轉換生成文法(transformational-generative grammar)相關理論。1956年,他發表了後來稱為「喬姆斯基譜系」(Chomsky hierarchy)的分類方式,這個譜系受到許多程式語言沿用。用白話來說,喬姆斯基發展出來的語法學系統有助於架構足堪人類運用於電腦程式語言撰寫的形式文法(Formal grammar)框架。若沒有喬姆斯基,程式語言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一個經典的喬姆斯基譜系。

 

  嚴格來說,喬姆斯基的理論當然並非可以證偽的科學,但卻是一種實用的思考方式,幫助形塑了今天的程式語言。喬姆斯基一生遇到過非常多對手,多年來很多人都想要證明他的各種語言學主張是錯的,而他個人遇到什麼社會議題都想湊一腳的個性更是無助於減少樹敵。在喬姆斯基之後,主流語言學研究無可避免的逐漸離開了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等人建立的人文傳統,而往自然科學,尤其是認知與腦神經科學領域前進。

 

  但必須注意的卻是,喬姆斯基雖然在轉換生成文法這個層面可以稱為程式語言之父,甚至某程度上推動了語言學研究的典範轉移,但這並不表示他真的完全能夠掌握現代電腦科學中關於程式語言的知識,而ChatGPT究竟是怎麼模擬出跟人類很像的口吻跟思考模式,這是人工智慧訓練最後生產的結果,而跟ChatGPT本身的程式碼怎麼寫是兩件雖然有關但不相同的事情。

 

  簡單說,在上述這個情境中,有兩種「語言」,一種是構成ChatGPT的程式語言,另一種是ChatGPT蒐集、模仿出來的人類語言。雖然沒有前者就沒有後者,但畢竟還是兩碼子事。至於喬姆斯基本人討論的對象,是後者而不是前者,這是很明白的道理。

 

  喬姆斯基儘管已經九十多歲,但他掌握到了一個關鍵的議題本質:人工智慧目前讓人感到訝異的功能,其實本質上是「抄襲」,抄得再好依然是抄。但或許我們也可以反問:「如果機器都抄襲得比大學生好,我們要大學生幹嘛?」這樣的問題,或許會回歸到人類存在價值的問題──在不遠的未來,無論是藝術、人文或者科學,凡是沒有原創能力的人,是否與人工智慧相比,他們的存在確實是相對更沒有正面貢獻的,因此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當機器能做的事情越來越多,人類就越需要思考,「只有人類能做的事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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