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想時時配合他人的要求,但你不敢拒絕:《焦慮新解》

你會很驚訝於我們實際上有多常難以辨識自己其實不想配合他人請求、並採取對應行動。

 

文|艾倫・沃拉(Ellen Vora)
譯|陳亦苓

 

  真同意,真拒絕

 

  「真同意」與「真拒絕」的概念來自《非暴力溝通》,這是已故心理學家馬歇爾.盧森堡(Marshall B. Rosenberg)在其著作中提出的思想流派,同時也是一項訓練課程。他的教導幫助人們有同情心地辨別、並滿足自身內在未被滿足的需求,以加強與他人的關係。以這種方式行走於世上,可防止我們背叛自己;有時,真焦慮會拍拍我們的肩膀,因為在某種意義上,我們已拋棄了自己。

 

  這項任務的關鍵之一,是在有人對你有所求時,清楚分辨你何時能夠真正同意或真正拒絕。這聽來或許簡單,但你會很驚訝於我們實際上有多常難以辨識自己其實不想配合他人請求、並採取對應行動;對許多人來說,這違背了自己的人格特質。因為我們是如此渴望被喜歡,或希望避免衝突,又或是想糾正這世上的錯誤,以致於會將這些本能置於自我防衛之上。但最終,憂鬱與焦慮,就如盧森堡指出的,往往是「我們表現良好所獲得的獎勵」。若我們要找到與焦慮之間的和諧關係,並聽見埋藏在其中的真相,我們就要能夠熟練地傾聽自己身體真正的同意與拒絕。事實上,這是身體所說的另一種語言,一種介於收縮和擴張之間、以感覺來表達的語言。

 

  現代舞之母瑪莎.葛蘭姆(Martha Graham)觀察到,人的每個動作不是收縮就是鬆開,這正是身體的語言。你可以感覺到自己肌肉的收縮或擴張、你的橫隔膜,以及你的呼吸。當你思考自己眼前某件事呈現的概念,而且從身體上清楚知道這對你來說不是正確的選擇時,真拒絕就發生了。那感覺像是一種收縮、咬緊牙關、呼吸急促,又或者像是胃裡打了個結般,可能會感覺冷,那是一種「哎喲喂呀,我不要」的感覺。

 

  而另一方面,真正的同意則會觸發身體上溫暖、鬆開、擴張、開放與輕鬆的感覺。你可能會覺得自己像是被舉起的重物,覺得緊繃感有所釋放,或是有種極正向的感覺,像是身體在說「聽起來不錯」或「是的,我想要」。以我來說,會有一種特別的刺痛感告訴我,有某些重要的事正在發生,就彷彿我的下一步行動剛剛已被清楚揭示。身體上的同意,不只是被快樂吸引的感覺而已,有時這甚至是一種與艱難但重要的責任維持一致的感受。這些我們在身體裡感受到的真相可以是平凡的,也可以是深刻的,而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言行要與來自內心深處的感覺一致。

 

  當我們聽不到、或根本無視於身體的指令時,大部分人都會落入假同意的陷阱。這會導致我們承諾提供一些令自己悔恨的恩惠,例如在談判中接受了過低的薪資,或是說服自己接受其實不想要的接觸。你還記得這樣的互動嗎? 你能立刻回想起那種感覺嗎? 你的身體是如何感覺的? 你是否曾注意到自己的直覺說了:「等等,慢點,別急著說出違心之論。」但你卻直接碾過了這個警告?

 

  自身拒絕意志的發掘,始於在日常決策中變得更加慎重,在繼續前進之前,你要花個一分鐘檢查並聆聽。當然,有時確實有必要為了與健康妥協而同意某事、越過直覺做出合理的讓步。例如,若我們因為必須累積經驗,而同意承擔一項其實感覺應該要拒絕的工作任務。但請保持清醒,要認知到一個事實,那就是每個假同意都是對自己的一點點背叛,而終究,都是我們自己把身體訓練得困惑又混亂,或者沉默下來,不再為我們的基本真理發聲的方式。

 

  同時也請記住, 當我們給了假同意, 就絕不會有好結局。很可能人們指望我們,但我們卻在最後一刻崩潰;或者我們完成了所答應的一切,卻因此讓自己犧牲太多;又或者我們最終變得很怨恨對方。請問問自己:你會希望某人跟你說「好」,但事後又怨恨你嗎? 這令人驚訝的轉折就在於,比起反射性地同意人們對我們提出的任何要求,一開始就說實話,才是比較有同情心的方式。對你的同事、家人或朋友不直接,是對他們不好;而說「好」以保持和睦,則是對你自己不好。

 

  我與我的許多病患進行「真同意」和「真拒絕」的練習。對來自堪薩斯州的三十三歲病患伊蓮娜來說,這帶來了革命性的轉變。

  

  伊蓮娜是一位非凡的照顧者。她於成長過程中負責照顧她的三個弟弟,而今日她是一位社工人員。此外,她也有一些朋友關係是對方倚賴她遠多於她倚賴對方的。有鑑於伊蓮娜所肩負的他人壓力,其能力受損以致於無法感知身體所傳達的訊息這件事,或許就不令人意外了。

 

  當伊蓮娜第一次來見我時,她在專注和焦慮方面有著強烈的困擾,並倚賴抗焦慮藥物贊安諾來控制她的恐慌發作。在長達數年的治療過程中,我們致力於其假焦慮的處理,努力減少她的發炎,並讓她獲得更好的營養。當我們終於讓伊蓮娜不再被生理焦慮阻礙時,我們在治療中就達到了更深入的節奏。她已準備好,也渴望與自己聯繫,她想要感受通往自身真理的道路,而她對真同意或真拒絕的反應特別地好。事實上,她對自己體內真同意的生理感受(以興奮和愉快的形式呈現)變得非常靈敏,這成了她內部的指南針,指引並徹底改變了她的生活。

 

  她換了工作,調整了她的朋友關係,搬了家,談了戀愛(後來又分了手),還去了戒癮門診以徹底脫離贊安諾。其中最後一項努力其實違背了我的建議。我認為戒癮計畫的做法太激烈了點,她應該要更緩和地逐漸減少贊安諾的藥量比較好,但她心意已決,認為這就是對她而言正確的下一步行動。由於至此為止,她所做的每個真同意決定都適切而明智,於是我便選擇尊重伊蓮娜偏頗的判斷。既然她的直覺已把她帶到了這一步,而且如此地歡欣鼓舞,那麼,我並不覺得我能夠確切地主張我比較清楚狀況。事實證明,戒癮計畫非常恰當,她成功脫離了贊安諾。

 

  但並非所有人都能像伊蓮娜那樣培養出如此的直覺力。若我們的真同意和真拒絕更常符合所在文化對我們的期望,那麼當然,我們的旅程會更容易。在這過程中最棘手的部分,就是當世界告訴我們該做的事,卻會讓我們的身體收縮、緊繃。

 

  而在體內給你一種響亮的同意感的事情,有時卻正是周遭的每個人都在告訴你那沒有用、不切實際、不可能發生的事。這些社會與家庭的期望,能夠誘使我們背叛自己的真同意和真拒絕,或者更糟的,它們還能讓我們偏離正軌,說服我們社會本能其實是我們自己的本能。

 

  尤其是女性,長久以來已被制約為總是說「好」,目的是要努力取悅人們,並滿足周圍所有人的需求,而不考慮我們自己的個人真理,或體力及精力上的限制。

 

《焦慮新解:區分「假焦慮」、「真焦慮」,瞭解並克服身體的恐懼反應》中文版書封。

 

  霍莉.惠特科爾(Holly Whitaker)在其著作《Quit Like a Woman》(暫譯:《像個女人般地戒癮》)中睿智地指出:「多數人在成年時,尤其是來自社會壓迫史的人們,都已喪失了傾聽自己、信任自己的所有能力。我們在自己之外尋求答案,因為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被告知,內心深處的智慧是錯誤的。」

 

  我們許多人都體驗過分辨恐懼與直覺的獨特挑戰。這兩種感受經常是如此密不可分,需要真正的努力與紀律,才能學會如何釐清兩者。我同意紐約時報暢銷書作家格倫儂.道爾(Glennon Doyle)的說法,這兩者間的差異可被比作震動頻率,其中恐懼顯示為較高頻率的波長,幾乎像是顫音,而直覺的波長則是較長且緩慢。我自己這輩子的多數時候,都在努力區分這兩者。直到最近,我認為我應該要發揮自己理性和客觀的一面,好讓人們認真看待我,被男性群體接納,才能擁有權力。儘管我擁有很強的直覺,但我把這些都壓了下來,因為害怕被貼上不理性的標籤。

 

  後來我開始研究非傳統的治療方式。這時,我的直覺變成了一股不可抑制的力量,而我也親眼目睹了全人療法有多麼地強大。一旦開始剝除一層又一層的思想灌輸,我便開始領悟到,一直以來我都在否認自己天性中的一系列強大技能。我的真焦慮、我的真拒絕與真同意、我的直覺,這些構成了深埋於內在的指南針,而這指南針現在順利地在我的生活和職業中為我服務。這並不表示我背棄了理性與客觀。我盡全力將自己的這兩面(分析的與神秘的)都帶進我的決策過程中。我檢視數據資料,並徹底思考實際的優缺點,但我也傾聽自己的身體與直覺告訴我該做什麼。最終,我自己的健康與意志取決於持續不斷地識別,亦即在真拒絕與假同意之間,在直覺與恐懼之間,在社會制約與我自己的內在認知之間,持續不斷地識別。

 

  如何說出真拒絶

 

  我的許多焦慮症病患都有討好、取悅他人的傾向。這是可理解的,畢竟我們許多人都忍受了一輩子的制約,被教導這世界期望我們遵守所有的要求。有時我們的童年環境告訴我們,順從會贏得父母的認同,或是能維持整個家庭的生活。而讓每個人都滿意所造成的混亂,則讓我們苦惱、與自己的需求脫節,並感到焦慮。為了從討好他人的傾向中恢復過來,你可能需要做一些練習,以學習如何有禮貌地說出實話並繼續前進。以下便是一些較溫和的說法,可誠實、堅定且圓滑地表達真拒絕:

 

  「謝謝你的邀請。最近我正在盡最大努力以家庭和工作為優先,所以暫時要把社交活動減到最少。」

  「你會想到讓我參與這項專案,真是很榮幸,但我目前實在沒空檔了。」

  或者,用Whole30的共同創始人兼CEO梅麗莎.厄本這位紙上界線專家的說法:

  「你要求我做的事情讓我很不舒服,我能用別的方式幫助你嗎?」

 

 

書籍資訊

書名:《焦慮新解:區分「假焦慮」、「真焦慮」,瞭解並克服身體的恐懼反應》 THE ANATOMY OF ANXIETY
作者: 艾倫・沃拉(Ellen Vora)
出版:悅知文化
日期:2022
[TAAZE] [博客來]

你可能會喜歡

為何「別擔心錢了,去旅行吧」是個蠢爆了的建議

從《阿甘正傳》到《女巫們》:勞勃·辛密克斯的政治意圖

喝醉的你跟清醒的你其實沒有那麼大差別

你的器官細胞年紀可能彼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