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小鹿斑比,或者是受壓迫者的黑暗寓言?

1942年迪士尼改編上映的《小鹿斑比》劇照。

 

  1942年迪士尼改編上映的《小鹿斑比》(Bambi)講述可愛的小鹿斑比在森林裡找到愛情與友誼,但1923年的原著可比迪士尼動畫還要黑暗,它是一部關於1920年代猶太人在奧地利受反猶太主義迫害的存在主義小說。

 

  2022年新出版的英語新譯本希望重新確立菲利斯‧沙頓(Felix Salten)的《小鹿斑比》在成人文學界應得的地位,並揭示沙頓如何試圖以故事警告全世界,猶太人將在未來幾年內被迫害、被非人化和被屠殺。新譯本呈現的《小鹿斑比》並不是美好的兒童故事,而是黑暗的寓言,講述當時猶太人與其他少數族群身處在日益法西斯化的世界裡,所遭受的不人道待遇與生命危險。

 

  1935年,《小鹿斑比》遭到納粹封殺,納粹將其視為猶太人在歐洲所受待遇的政治諷諭,並當成猶太人的宣傳品燒毀,明尼蘇達大學德語和比較文學榮譽退休教授、《小鹿斑比》英語新譯本的譯者傑克‧齊佩斯(Jack Zipes)說:「《小鹿斑比》的黑暗面一直都在,但由於經過迪士尼的改編,拍成一部近乎愚蠢的可悲電影,因此原著結尾小鹿斑比的一部分遭遇被掩蓋了。」

 

菲利斯‧沙頓(Felix Salten)。

 

  沙頓的小說《小鹿斑比,森林中的生活》(Bambi, a Life in the Woods)完全不一樣,從小鹿斑比出生的那一刻起,它就處在獵人入侵森林、肆意獵殺的威脅底下,齊佩斯說:「這是一本描寫在自家生存的書籍,獵人隨意捕殺任何他們想殺害的動物。」

 

  很快地,讀者發現森林裡的野生動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而越來越感到緊張不安。「所有動物都遭到迫害,我認為更令讀者震驚的是,有些動物成為了叛徒,他們協助獵人進行殺戮。」齊佩斯說道。

 

  在小鹿斑比的母親被殺害後,他親愛的朋友戈博(Gobo)也被殺害,戈博一直相信小鹿斑比很特別,獵人應該會對他很「仁慈」。然而,小鹿斑比也被獵人開槍,但多虧了威嚴的雄鹿「老王子」(Old Prince,小鹿斑比的父親)相救逃過一劫。但不幸的是,老王子也死了,小鹿斑比徹底失去一切,齊佩斯說:「小鹿斑比最後過得並不好,他孤伶伶地活著……這是一本關於猶太人與其他少數族群孤獨與寂寞的悲劇故事。」

 

  小說結尾令人感覺小鹿斑比和森林裡的其他動物都「生來注定被殺害」,而且他們知道自己某天會被獵人殺死,也知道自己終究難逃一死,齊佩斯說:「貫穿全書的主題是:你根本沒有選擇。」

 

英文新譯版書封,原書名為《Bambi. Eine Lebensgeschichte aus dem Walde》。

 

  沙頓在十幾歲時改名為西格蒙德‧薩爾茲曼(Siegmund Salzmann)以抹去自己的猶太人身份,他的主要收入是在維也納當記者,齊佩斯認為沙頓看到了政治的發展風向,他說:「我認為他預見了大屠殺,他小時候深受反猶太主義之苦,當時在奧地利和德國,猶太人被認為是一戰戰敗的罪魁禍首。這部小說則呼籲人們:不,不應該發生這種事情。」

 

  在小說的某一段情節,樹上的兩片葉子討論著為什麼它們必須掉到地上,並好奇如果掉到了地上會發生什麼事,齊佩斯說:「樹葉非常嚴肅地探討了非常黑暗的人類內心問題:我們不知道死後會怎麼樣,也不知道我們為什麼必須死。」

 

  藉由撰寫一部關於野生動物的故事,沙頓越過了讀者對於猶太人和其他少數族群抱持的負面偏見與刻板印象,齊佩斯說:「這讓他能隨心所欲地談論猶太人遭受到的迫害。」書中沒有說教意味,反而鼓勵讀者對受壓迫者抱有更多的同情,而小鹿斑比也能公開地質疑壓迫者的殘忍手段。「許多作家,比如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也選擇站在動物那一邊,這種方式使沙頓更自由地處理可能讓讀者惱火的問題,你不會想要惹惱讀者,而是希望他們最後讀完說出:這真的是一場悲劇。」

 

1940年版書中插畫,由奧地利畫家漢斯·伯特爾繪製。

 

  齊佩斯說:「普林斯頓出版社(Princeton Press)出版的新譯本,首次嘗試以英語表達沙頓書中某些角色獨特的德語說話方式,讓人仿佛置身於維也納的咖啡館,而且馬上就能意識到他們的說話方式與一般動物不同:他們是活生生的人類。」

 

  相比之下,1928年出版的原英譯本淡化了沙頓的擬人手法,並改變了故事重點,使小說更可能被理解成一部單純描寫森林裡的野生動物保育故事,而這也是喜愛動物故事的華特‧迪士尼(Walter Disney)所讀的版本。

 

  1938年德國吞併奧地利,沙頓設法逃到了瑞士。那時,他僅以1000美元的價格將電影版權賣給了一位美國導演,隨後這位導演又將版權賣給了迪士尼:沙頓從未從動畫電影中分到一分錢。納粹剝奪了沙頓的奧地利公民身份,他「孤獨與絕望」地在蘇黎世度過了餘生,於1945年去世。沙頓人生的結局與小鹿斑比一樣,沒有一個可稱之為家的安全地方。

 

 

原文出處:Guardian

 

你可能會喜歡

《昨日盛開的花朵》:性、病、史的糾纏

托爾金去看了迪士尼《白雪公主》,然後覺得實在很低俗

您還在看嗎?為何Netflix原創電影得到的評價特別低

家庭就是平庸無力之人的訓練場:《人生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