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獵人D》是一陣像龍捲風一般的電影、從冷兵器到熱兵器、從生化人到吸血鬼、從中世紀到宇宙世紀、從江湖恩怨到男女情仇、從地下怪物到穿牆幽靈、從詭密幻術到殺人飛鏢。如果要用四個字來總結這部片，那就是「要素過多」，於是你會驚訝於這部片居然可以如片中的獵人Ｄ一樣輕盈，一樣優雅，卻又一擊入魂。

 

　　以下僅就電影版交代的訊息討論，而不包含菊地秀行的小說內容。

 

　　「遙遠的未來，吸血鬼統治夜晚，然而牠們的數量正逐漸減少……」

 

　　電影有很多難解之謎，你很難解釋為何一個一直在修理機械的老頭會養黑色紅眼的馬，或許是因為他曾記住有個騎黑馬的獵人拯救了還是小孩的他？你也很難解釋為何Ｄ在這個有槍枝的世界，還堅持要用手中的劍來斬殺敵人，明明有車不開卻要堅持騎馬，還在大熱天穿著一身看起來很熱的皮衣在沙漠中前行，這件事連他的手都吐槽他。對，他的手上有張臉會講話，而且有別於俊俏少言的D，這張臉的話比死侍還多，但他卻肩負在D獨自行路時的氣氛調節任務，因為觀眾可能無法忍耐D一路無語。此外在一開始的庭園裡，能給賞金獵人高額佣金的家族似乎很有錢，卻只能請得起請兩隊獵人（也就是馬克斯兄弟跟D）來救自己家被擄走的千金。他們甚至住在破爛的庭院內。當然這確實彰顯了一種末日後的氛圍，以及更清晰的讓觀眾看見D的毫不在意，對於那些用槍瞄準他的人。

 

 

　　而當劇情後面住在城堡裡的女吸血鬼卡蜜拉說，以前每棟這樣的城堡裡頭都有一艘太空船時，電影所含涵括的世界就更加廣大且引人遐想了。光是這件事就讓我們知道過去曾有一個吸血鬼的輝煌年代，牠們不用跟人類被困在一起，被人類所恐懼且厭惡的牠們，可以飛向太空，投向無垠。

 

　　但有一件事情讓這部要素過多又包含難解之謎的作品不會散亂，那就是千金失蹤案，開頭不久後丟出的懸念：「這究竟是一樁綁架案還是一樁私奔事件？」如果是綁架案，那就殺掉綁架者麥耶爾就好，但如果是私奔事件，這樣做就是拆散戀人。

 

　　可是吸血鬼能夠愛人嗎？

 

 

　　作為混血兒的D是不相信的，他對吸血鬼的認識讓他得出凡是吸血鬼都該殺死的結論。他獵殺吸血鬼不只是為了賞金，也是為了他的信仰。吸血鬼都是自私的生物，不會懂得愛。這也包含了他對自己存在的否定，自己並非基於愛而被生下來的，或許只是意外。這個意外詛咒了他，讓他永遠無法成為人類的一員，無論他獵殺多少吸血鬼，他慘白的皮膚與尖尖的耳朵都會出賣他，或許這就是為什麼無論何時他都將自己包得緊緊的。

 

　　隸屬馬克斯兄弟的復仇者蕾拉當然更不相信，她的家人都被吸血鬼殺死，母親被變成吸血鬼，回村後在她面前被殺死，她加入馬克斯兄弟獵團後也看太多吸血鬼虐殺人類的例子。

 

　　被感染的吸血鬼成了什麼模樣？電影那場墓園戲已經告訴我們了，牠們無法控制自己的慾望，沒辦法只咬人一口，而似乎總得直接把人吸乾，或許這解釋了吸血鬼滅絕的原因。隨著真正品德高貴，能做到「克制」的吸血鬼逐步死去，剩下的吸血鬼不是餓死就是被殺死。或許牠們並沒有繁衍後代的能力因為牠們並不懂得愛，愛與繁衍的關係是什麼？愛能讓雙親對於繁衍出的後代無私奉獻，甚至失去自己的性命，而非去掠奪後代。

 

　　人類不相信吸血鬼懂得愛因而派人追殺麥耶爾，而紅色古堡的主人吸血鬼卡蜜拉則自以為自己懂得愛，她聲稱自己愛著Ｄ的父親，最後卻害Ｄ的父親與她同歸於盡。她視人類為家畜般的存在，故也不可能認可吸血鬼與人的愛，而僅是想利用千金的血讓自己復活，為此她甚至毫不猶豫對千金的保護者與愛人，同為吸血鬼的麥耶爾下手。這又體現出吸血鬼可能連同胞之愛都沒有，為了人類的血液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但是這又要怎麼解釋麥耶爾能夠挺著陽光的灼燒，只為拯救自己的愛人？又或者是死命克制愛人脖子裡鮮美的血液而將長牙收回去？

 

 

　　電影透過Ｄ與蕾拉兩個孤獨的人的視角看著這對吸血鬼與人類的伴侶，起初他們都難以相信，但看到後面在他們身上所發生的種種無私行為，他們都被說服原來吸血鬼也可以懂得愛，而非只懂得掠奪與佔有。他們都被改變了想法，Ｄ放了麥耶爾生路，讓他可以帶著千金的屍體前往宇宙，而蕾拉則從自己對吸血鬼的無盡憎恨中解放，看著載著麥耶爾與千金屍體的太空梭突破城堡，飛向天際，她祈求著其成功飛昇而非墜毀。

 

　　電影結尾有一個漂亮的剪接，我們本來以為Ｄ回去參加的葬禮是開頭被帶走千金的葬禮，因為電影裡有提到Ｄ會把戒指帶回去供其家人下葬，結果當我們看到長得像蕾拉的小女孩時，我們這才發現，這已經過了幾十年，而這是成為奶奶的蕾拉的葬禮，她的後代都在她的身邊，她沒有孤單一人死去，而有家人陪伴著她。

 

　　曾與蕾拉約定雙方中後死的那個要到對方墳頭上花的Ｄ前來履行承諾，遠遠看著的他嘴角的一抹微笑，說明了他在漫長旅途中，經歷的微小救贖，然而他的旅程還要繼續，他既不是吸血鬼，也非人類，而是吸血鬼與人類的永恆觀察者，直到世界終結。

 

　　《吸血鬼獵人D》的精緻與輕巧，使其作為藝術品值得被觀看，但同時其對愛本質的叩問卻又深入淺出，愛是讓他人自由而非佔有不放。

 

 

電影資訊

《吸血鬼獵人D》（Vampire Hunter D: Bloodlust）─川尻善昭，2001 [2021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