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最後的一首編年詩:葉真中顯《BLUE》


曾經,有一個叫「平成」的時代,

有名男子,在這樣的平成時代開始之日誕生,終結之日死亡。
其母親將他命名為「青」,和男子親近的人都叫他「Blue」。

《BLUE》中文版書封。

 

  在《BLUE》這本小說中使用群像做為主要的敘事手法或許有其必然性。第一個原因是小說的節奏,《BLUE》是一本高達四百頁,出現許多腳色、橫跨三十年時間軸的犯罪小說,但這巨大結構並沒有造成閱讀困境的原因正是因為群像。群像的模式造成大量的短章節與視角的切換,因為章節分得短,讀者可以很容易感受到故事正在推進,就不會迷失在平成三十年的時間中,也可以隨處找到閱讀休息的中繼點。第二點是視角切換,短章節容易讓小說顯得破碎,但《BLUE》每章都是不同的視角,群像的敘述不僅彌補了破碎感,還讓讀者的視野不再受限於追緝案件的警察,而能從更廣大的角度來看待事件的全貌。

 

  第二個原因是群像的敘事帶來的活性,我們可以透過各式配角如外籍勞工、性工作者、高利貸業者、社會工作者、寬鬆世代等的角度來感受平成這三十年來的細節。畢竟《BLUE》雖然是一本犯罪小說,但葉真中顯想要描寫的一直都是整個平成。這時群像重要性就會更加顯現出來,警察的視角只是一部份,而要從單一視框來看待整個大時代,我想是萬萬不夠的。而且若是僅用一個視角,那與主角年紀有落差的讀者的經驗,不就一點也沒有被照顧到了嗎?在平成後出生的讀者,究竟要如何理解泡沫經濟是多好的時代?如何感受宮澤理惠在《我們的七日戰爭》中的青春?

 

  為處理這種時代帶來的感受性落差,葉真中顯也將《BLUE》分成上下兩部。第一部的警探們追查發生在平成十六年的案件,第二部的警探們則追查發生在平成三十年的案件。這兩段時間也各自出現截然不同的平成記憶,如此一來,對我這個平成八年出生的讀者來說第一部看起來就像是父母親在告訴我他的回憶;第二部是我真真實實經歷過的當下。這樣的設計讓不管是昭和末期還是平成出生的人在讀這本小說時都可以被照顧到,不知不覺,我們都想起自己確實是活過平成時代的小小人物。

 

  《BLUE》今年在台灣出版,而日文版付梓之時卻是2019年4月,正是平成的最後一個月。在平成過完前就開始書寫獻給平成的編年詩,在還未過完平成時就開始對平成的懷舊,從某方面來說,這或許也是十分具有象徵性的事情。平成是一個加速的時代,我們經歷了撥接到4G網路,這讓我們生活速度異常加快,追求越來越快的速度,好像連懷舊都沒有搶得先機的話,就又會被遠遠地甩在後頭一樣。這樣會太快嗎?還是用一本平成的編年詩告訴我們曾經也正在一個加速時代,也是作者的意圖嗎?

 

  最後,《BLUE》也讓我開始重新思考我跟日本的關係,我確實是一個浸淫在日本文化中長大的人,但我並不是日本人,平成這個日本年號明明應該與我無關,卻又如此熟悉。在葉真中顯的筆下,平成或許是一個經濟衰退的時代、充滿派遣的年代、次文化逐漸興盛的年代…這是他透過這名在平成伊始之日誕生,平成結束之日死亡的少年BLUE告訴我們的事情。但不是日本人的我,平成這個國號,對我又象徵著什麼意義嗎?若我把這兩個單純作為我所親近的文化象徵來看待,這樣會不會又太「方便」了呢?

 

  噯,平成平成,對不是日本人的我們,這兩個字究竟象徵著什麼呢?

 

 

書籍資訊

書名:《Blue》 (達‧文西雜誌 x BOOKMETER網站年度票選第1名) ブルー

作者:葉真中顯

出版:尖端

日期: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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