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執導電視劇和電視電影的導演托爾扎哈維(Dror Zahavi),於《交響狂人》中選擇以柏林歌劇院總監丹尼爾巴倫邦(Daniel Barenboim)曾以1:1比例湊集以色列與阿拉伯音樂家,期望能藉由音樂消弭仇恨的創舉事件,將之作為《交響狂人》的敘事核心進行改編。
托爾扎哈維在《交響狂人》中援引真實事件作為電影的基底,再以音樂、溝通和生命(仇恨)根源三項子題作為電影的敘事經緯,交織出精采動人的作品。
在音樂使用上,托爾扎哈維在甫開場不久,便呈現巴勒斯坦一隅,萊拉於屋內的琴藝練習與屋外的戰事頻仍。與此同時,以色列一隅的朗恩也在家中為徵選做準備。音樂在此處是為了後文的交響樂團徵選預作鋪墊,也對戰爭做出極近的嘲諷。托爾扎哈維不用過多台詞,在短短的數分鐘內,便已利用高妙的交叉剪接手法釋出非常多的訊息,不僅讓敘事增添活力,也創造出強烈且充滿趣味的時空對比。
其次,《交響狂人》採用了德弗札克〈第二樂章.新世界〉、韋瓦第〈四季.冬〉、拉威爾〈戰火浮生錄.波麗露〉等經典曲目。托爾扎哈維期望藉由樂曲的性質作為和平的指涉符碼。尤其以交響樂團員能否真心合作,探討「琴瑟」能否「和鳴」的可能性,並藉此讓音樂在電影裡產生推動劇情和情感累積的功用。
正因為托爾扎哈維在敘事上利用音樂作為情感鋪陳,讓片中最後一首〈戰火浮生錄.波麗露〉有了情感併發的戲劇張力。尤其那道透明的玻璃,阻隔了兩國的團員,卻無法阻止聽見彼此心底的音符、無法阻止動人的眼神交流,造就了能夠媲美登台演出的動人結局。這場戲也傳達出托爾扎哈維認為和平不會因為族群間的隔閡就難以推行的精采論述。
在「溝通」的敘事方面,奧瑪與希拉。兩人的愛情來得突然、壯烈的有如《羅密歐與茱麗葉》。他們分別講阿拉伯語與希伯來語,卻在發現語言不通後改以英語進行溝通。其實也隱約扣緊了關鍵就在「溝通」上的子題。且指揮教師愛德華企圖化解兩方衝突的技巧亦是溝通。並認為要化干戈為玉帛的良機,就在青年世代的溝通上。
在整體的敘事結構方面,《交響狂人》與鮑茲亞金(Boaz Yakin)執導的《丹佐華盛頓之衝鋒陷陣》本質上並無差異。《交響狂人》中的教師愛德華化解兩方歧見的指導技巧,似又能與《春風化雨》彼此互參。這幾部電影的的主題都是要整合互有歧見的團體成員,朝共同的目標邁進。這些成員來自不同的地方,都因為某些共同的原因將他們的命運緊緊牽纏在一起。當他們放下彼此的針鋒相對後,才能開啟對話,最終組成一個結構更為扎實的團體。而老師或教練則是團體結構中的領導者,他負責居中協調、化身為團體成員間潤滑劑,促使團體結構能在最終趨於完整。
不僅如此,我認為在成員間彼此和解的轉捩點敘事技巧上,托爾扎哈維執行得較鮑茲亞金更為優異。愛德華選擇移師到愛德華的生命根源:義大利的瓦倫蒂娜。目的是幫巴勒斯坦學員解決了每天需要跨越兩國邊境的難題。
瓦倫蒂娜不只是愛德華的生命源頭,他也希望能在此地替以阿青年們找到仇恨的源頭。畢竟戰爭並非自年輕人身上點燃的,因此仇恨必定其來有自。透過憤怒的發洩、傷痕故事的分享後,最終仍需回到全片的核心文眼:「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改變從現在開始」之中。這段話不僅是愛德華的和平理想,實際上也是托爾扎哈維拍攝本片的核心意義。
托爾扎哈維巧妙地以交響樂樂團,作為近一世紀以阿衝突的歷史縮影,也將之做為宣揚和平理念的橋樑符號。整部電影以真實事件為基底,再以交響樂曲、溝通做為推動故事進行的元素或符號運用,期望讓瀰漫以阿地區的煙硝,能夠自青年世代的手化為過往雲煙。
人類愚昧的根源,往往源自於我執。像是高舉盾牌般的堅持自己的想法,同時也視意見相反者為異己。我們來不及參與的歷史雖然創造了仇恨,但仇恨其實不必隨著DNA無限傳承。如果我們願意放棄執念、願意不以自己的私利作為行為的出發點,或許世界和平才有到來的一天。
電影資訊
《交響狂人》(Crescendo)-Dror Zahavi,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