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崙經歷了十八個月的大起大落。他先是被迫退位放棄法國皇帝身份,遭流放到厄爾巴島。接著他成功脫身,向巴黎進軍奪回政權。最後,在滑鐵盧戰役慘敗再度遭到流放,這一次被放逐到更遙遠的「聖赫勒拿島」。這座位於南大西洋的小島四面八方被海洋圍繞,距離陸地至少有一千多英里遠。
英國同意為拿破崙提供充足的酒、肉和樂器,但拒絕供應他最渴望的東西——家庭、權力和歐洲。更慘的是,拿破崙在島上幾乎沒有能閱讀的刊物,報紙被明令禁止,而他設法弄到的幾乎都是英文報紙。這也是為什麼在1816年1月16日(登島的三個月後),拿破崙決定學習敵人語言「英文」的主要原因。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他幾乎每天下午都在上英文課。六年後,51歲的拿破崙死於聖赫勒拿島。
比起死記硬背的變格、變位和冠詞,拿破崙更喜歡用法語書寫自己的想法,然後再翻譯成英語,但結果往往變成英法文夾雜:
When will you be wise
Never as long as j should be in this isle
But j shall become wise after having passed the line
When j shall land in France j shall be very content…
拿破崙的英文老師是伊曼紐爾‧德‧拉斯‧凱斯伯爵(Count Emmanuel de Las Cases),一位歷史學家和忠實擁護者,他被允許隨行拿破崙到聖赫勒拿島上。凱斯伯爵後來將兩人十五個月的對話出版成轟動一時的《聖赫勒拿回憶錄》(Mémorial de Sainte-Hélène)。這本書記錄了拿破崙在島上的日常生活、他對宗教和哲學的觀點,以及他主張法國大革命的理念在帝國政權下得以延續。這本書在當時被反覆印刷,極大地改變人們對拿破崙的看法,他從一個獨裁者變為一個解放者的形象。這本書也是後世觀察拿破崙英文課的主要管道。
根據凱斯伯爵的說法,他的學生「聰明過人,但記性很差,這讓他特別心煩」。最終,拿破崙雖然掌握了英文文法,用起來輕鬆自如,但單字量卻少得可怕。
凱斯伯爵說:「這個學生只認同[法文]發音。」或許這位前法國皇帝無法忍受用勝者的語氣說話,也或許他對英文的態度反映了他看待外國領土的態度——他喜歡把外來的東西變成自己的。凱斯伯爵寫道:「即使是用他的母語,他也有混淆專有名詞的習慣;至於外來語,他很隨心所欲想怎麼念就怎麼念。他口中說出的,無論發音怎麼樣,他都已經永遠記在腦海裡。」
凱斯伯爵指出,在這種情況下產生了一種全新的語言,只有學生和老師才能理解。島上的年輕居民貝特西‧巴爾科姆(Betsy Balcomb)也贊同凱斯伯爵的說法,他說:「法國皇帝所說的英文是全世界最怪的。」但拿破崙依然堅持學習英文,每天下午都會花五個小時練習,凱斯伯爵說:「有時寫得非常好,有時明顯很厭惡英文。」透過不斷地努力,拿破崙最終達成閱讀英文報紙的目的,他「或多或少能用英文表達自己的意思」。
由於拿破崙患有失眠症,因此他經常在半夜練習寫英文信,而凱斯伯爵會在隔天批改修正。在現存的1816年3月7日文件中,拿破崙計算自己學會了多少,以及還有多少東西要學:
「凱斯伯爵,我學習英文已經六週了,但是沒有任何進步。六週有四十二天,如果每天學五十個單字,我就能學會兩千多個,但是字典裡有超過四萬個單字;全部學會要花上將近120週,也就是超過兩年的時間。說完這些,你應該同意學習一種語言必須付出很大的努力,更應該從年輕時開始。」
有趣的是,拿破崙非常堅持(而且從未停止)用「j」(法語的 je)來代替「I」。儘管如此,他對自己的英文越來越有信心,甚至會用英文開玩笑。凱斯伯爵最後一次提到拿破崙的英文是在1816年4月15日,當時他已經學了三個月,他的自信心已經漲到這樣的情況:吃飯時,他會用英文對非法取得的法文報紙報導做出即興的摘要。拿破崙非常喜愛旁人的反應,經常捧腹大笑,凱斯伯爵寫道:「因為他的故事不過是即興創作,為了向我們展現他的英文有所進步,他是這麼說的。」
原文出處:Public Domain Re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