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奴役人民、鼓勵私刑和發展種族隔離的文化怎麼決定誰健全，而誰不健全呢？這些問題成為麥布‧賽格斯特（Mab Segrest）新書《Administrations of Lunacy》的主軸，此書探討了奴隸制對美國精神病學整體發展造成的影響，以及1940年代和1950年代美國最大間的精神病院。

　　賽格斯特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和反種族主義學者，他融合文獻研究與虛構場景，重述喬治亞州惡名昭彰的米利奇維爾精神病院長達一個多世紀以來的看護狀況。米利奇維爾精神病院於1842年開業，賽格斯特將其歷史與美國精神病學、南北戰爭摧殘、白人至上主義，以及對女性的暴力行為等議題編織在一起。

　　這本書有組織的按編年順序撰寫，但也多次對當下進行針砭。賽格斯特在開頭重現了一個奴隸制無所不在、精神病院只收容白人病患的時代。在戰爭結束後，精神病學依然沿著種族主義的軌跡發展，但這絕不是無法避免的情況。1867年，米利奇維爾精神病院開始收容黑人病患，就跟其他美國精神病院一樣，它採取了種族隔離政策。

　　治療過程帶著明顯的種族歧視：白人男性只要做悠閒的園藝活動，黑人男性則被迫在機構的農場裡做體力勞動的粗活；白人女性坐著裁縫，黑人女性則必須負責洗衣打掃。收容所的文件紀錄也表明，書寫用品、拖鞋、肥皂和地毯等奢侈用品更多分配給白人病患，而黑人病患每天遭受歧視與忽視的不平等待遇。許多人在抵達不久後就去世了，反映出他們的健康狀況不佳並沒有受到良好治療，以及身處的環境條件相當惡劣。

　　賽格斯特還強調一些從未被探討的部分，例如醫生在治療甫獲自由的非裔美國人時，並沒有詢問奴隸制所造成的精神傷害，反而討論「解放」對黑人可能造成的精神傷害。這些病患通常來自極端的種族暴力環境，經常看見或親身經歷「鞭打、襲擊和謀殺」。然而，這段歷史卻幾乎沒有被記載下來。賽格斯特寫道，精神病院「對周圍所發生的大屠殺保持沉默」，就像它過去同樣對奴隸制的暴力視若無睹。

　　米利奇維爾精神病院在經歷數次更名後，最終於2010年變成中央州立醫院。賽格斯特在此書的最後幾章中，審視這些醫院在1980年代開始關閉後，是如何被監獄取而代之。隨著福利政策匱乏，造成美國的監獄人口激增，而有色人種與精神病患被不成比例地監禁。今日，美國90％的精神護理床位設置在監獄裡，她認為精神病學無法逃離「奴隸制度的再生」，除非它在大規模監禁中直面自己的罪責。

　　賽格斯特的手法新穎而富有創意，她用自己的想像力補完精神病院牆內的實際情況。法蘭西斯‧愛德華茲（Frances Edwards）是七個孩子的母親，1856年她被送往米利奇維爾精神病院。賽格斯特想像當她的乳房「疼痛且外露」時，手臂裡卻沒有孩子的陪伴，讓她感到異常地輕盈與空虛。賽格斯特也發現了不同議題之間的連結，而這些議題並不一定是過去精神病學的一部分。她呼籲社會關心黑人社區的新生兒高死亡率，探究這些因素可能如何影響黑人女性的心理健康——因為情況至今依然如此。

　　過去幾年有許多探討精神病學與精神病院歷史的種族問題的書籍，賽格斯特的新書也是其中之一，但她的印象主義風格和錯綜複雜的結構與歷史學家更嚴謹的作品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本書讀起來雖然有些不舒服，但卻很有價值，它向人們展示了白人至上主義怎麼從一開始就定義精神疾病患者與其護理治療方式，以及精神病學為何始終處在種族主義的陰影之下。

書籍資訊

書名：《Administrations of Lunacy: Racism and the Haunting of American Psychiatry at the Milledgeville Asylum》

作者：Mab Segrest

出版：The New Press

日期：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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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處：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