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Patrick McNamara
夢的內容與感覺截然不同,而夢的範圍跟清醒時同樣複雜。縱觀一個人的一生,我們會發現兒時與成年的夢境很不同。兒童經常夢到與家人、朋友和可怕動物之間的情感互動,而成年人經常夢到其他成年人。年輕人的夢涉及現階段的朋友與其他重要的人之間的社會互動。男性的夢與女性的夢也有不同,女性夢到男性和女性的次數差不多,但男性較常夢到其他男性。老年人更容易夢到創新的事物、後代和關於永恆的焦慮,而瀕死之人的夢充斥超自然力量、超脫塵世的環境,以及與死去親人團聚的畫面。夢將年幼的孩子帶進監護人的社會世界,當生命接近尾聲時,夢溫柔地將我們帶到所愛之人的懷抱裡,陪伴人類從搖籃進到墳墓。
如果將研究焦點從一生所做的夢轉向一夜之間所做的夢,我們仍然發現夢具有很大的異質性。快速動眼期(REM)與非快速動眼期(NREM)的睡眠階段相互交替,隨著時間進行非快速動眼期時間變短,而快速動眼期時間變長,在早晨醒來前,我們可以有45分鐘的快速動眼期。快速動眼期與非快速動眼期誘發的夢境有很大差異,前者充滿侵略性,而後者則沒有。剛睡著時的夢境(主要是非快速眼動構成)往往與情感衝突事件相關,隨著持續睡眠這些事件會在其他夢境出現。整個晚上,情緒記憶就在非快速動眼和快速動眼之間來回轉換,直到最終進入大腦皮層的長期記憶庫。做夢的大腦似乎也隨著夜晚降臨,從記憶庫裡讀取更多的舊記憶,而清晨快速動眼期的夢境比夜間快速動眼期更多涉及童年的情景與記憶。
夢不僅在個體的一生或一個晚上不同,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也有顯著不同。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的夢,乃至古代世界大多數人類的夢,被視為通往精神世界與祖先和神明國度的直接入口。古代人(以及今天的傳統民族)將夢境體驗視為一種處理精神思想的地方,可以在日常事務上幫助或阻礙你。
夢境狀態的維度強度上也有不同:當快速動眼期的生理喚醒越強烈,夢境內容就越離奇古怪。例如,普通的夢境不會像史詩般的夢境那麼強烈。史詩般的夢境通常包括一連串幻想的場景,做夢者經常在幾個夢的階段反覆造訪這些虛構世界。另一方面,普通的夢境似乎涉及很平凡的事情,做夢者幾乎什麼也不做,只是與一至兩個人物進行社交互動。
更強烈的普通夢境包含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物。這些不熟悉的人物,通常是模糊具威脅性的男性陌生人,當夢境變得更強烈時,他們會開始出現在夢境裡。在更高的強度下,做夢者和其他人物被捲入事件和行動之中,這些事件和行動涉及某種以目標為導向的情節。人物被扔進一個快速發展的故事情節中,包括變化迅速的情節與大量的情感衝突。隨著強度增加,更奇異的視覺特徵開始侵入夢境,例如外星人和超現實環境、超自然生物、人物與物體的變形等元素進到夢境。
雖然維度強度能解釋一連串的夢境變化,但它無法解釋某些耐人尋味的夢境狀態。例如,截肢者經常夢到自己四肢健全,即使是截肢多年以後或先天性的身體殘疾,他們可能不會在夢裡夢到失去肢體。同樣地,先天聾啞或先天癱瘓者的夢與非殘疾者的夢沒有差太多,夢似乎能夠使用做夢者的完整軀體,不被現實的殘疾束縛。聾啞者的夢境包括正常說話和正常聽力,不同程度的截肢或癱瘓者也自述能夢見自己飛翔、跑步、走路和游泳。
夢中的人物不僅與做夢者清醒時的意識不同,他們甚至還能控制這些意識。多重人格障礙/解離性身份疾患(MPD/DID)患者的夢可能涉及人格改變。通常一個新的人格會先出現在夢裡,然後接管控制個人行為,隨後成為白天清醒時的人格。做夢者經常在夢裡經歷人格轉變,但在這種情況下,誰才是做夢者呢?
俗稱「鬼壓床」的偶發性睡眠癱瘓(ISP)指人們在醒來後無法移動或說話,這種情況發生在做夢者一部分大腦處於清醒狀態,而另一部分仍處於快速動眼期的睡眠狀態。隨之而來的夢境通常很可怕:個體容易產生恐怖的幻覺,而且幻覺試圖以某種方式與個體互動。在大多數情況下,幻覺的目的通常是佔有或毀滅個體。
另一方面,「假醒」夢包含在夢裡醒來的主觀體驗。做夢者感覺自己已經從夢中醒來,然後開始做日常的工作,例如穿衣服或刷牙,在做這些事情時,做夢者的意識是清醒的。這些夢中夢通常包含先前的夢境場景與人物,而不是清醒時的經歷。做夢者可能在假醒之前的夢境環境醒來,而做夢者可能要經歷好幾次假醒,才會真正醒來。
還有一些我們只能在夢中見到的人。例如,死去的人從不會在清醒意識中出現,但仍然會在夢裡出現,而且看起來健康有活力,並向做夢者傳遞訊息。這種夢通常清晰生動且強烈,體驗起來非常逼真。
為什麼這些夢重要呢?千變萬化的夢境狀態表明,做夢與清醒的生活同等重要,對生物可能具有多種生成機制與功能。例如,夢見可怕的威脅有助於人們在白天避開危險,反覆夢見以前遇到的人物或環境可能會調整、維持或改變夢境本身的認知結構。無論在清醒狀態下發生什麼事,夢的狀態始終存在,而這些夢境狀態科學才剛開始研究釐清。
原文出處:Ae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