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鮮紅、奇幻、傳染性的克里斯瑪:《小魔花》

如果能夠在實驗中培育出一種小花,既美麗又能讓人「感覺」快樂,到底能有什麼不好呢? 

 

  當快樂不是自然產生,而是藉由某種物質的強制驅使,那快樂是否還是我們以為的那種模樣?如果快樂可以被製作,聽起來像是飽受憂鬱症之苦、身處高壓環境的人的福音,如此一來我們又該如何評價這「虛假」的快樂。

 

  奧地利導演潔西卡賀斯樂(Jessica Hausner)執導的《小魔花》,入圍2019年坎城影展主競賽,在片中,艾莉絲是一位致力研發新品種的植物學家,她成功培育出一種會開出鮮紅花朵的奇幻植物,不僅外觀嬌豔可供觀賞,更有「使人開心」的神奇療效。她將它以兒子的名字「喬」命名,希望它可以改善自己與兒子的關係,並違反規定將它帶回家中,沒想到小小喬居然有著改變人類大腦的危險因子。在這個疫情蔓延的時刻,觀看本片似乎特別應景,片中的無症狀感染、無病識感的現象都與今日疫情爆發的狀況互相呼應。

 

受到它「感染」的人,會無條件地保護它,為了它的繁衍努力。

 

  我認為可以從兩個角度來思考這部作品。第一個是「母性與自我追求的衝突」,艾莉絲醉心於自己的研究事業,經常忽略與兒子相處的時間,這也是她將小小喬帶回家的原因。然而她所研發出來的植物卻是「不孕的」,小小喬為了繁衍後代,會釋放氣味讓人類什麼都不在乎,只關心小小喬的繁衍。

 

  艾莉絲培育出一個對自己的事業有益的「產品」,剝奪了它繁衍的能力。而弔詭的是,艾莉絲卻想利用它改善母子關係,這樣矛盾的狀況彷彿成了女性追求工作成就與培育孩子的永恆拉扯,女人想從中取得平衡,小小喬就是這個平衡的象徵,然而小小喬其實沒有改善艾莉絲與孩子的關係,一如今日女性在育兒與工作的平衡木上還未尋得一個最適切的位置。

 

小小喬彷彿成了女性追求工作成就與培育孩子的永恆拉扯。

 

  除此之外,我認為也可以從服從、追捧權威的角度來看小小喬「擴散」的方式。馬克斯.韋伯將權威類型分為三種:傳統性權威、克里斯瑪權威、法定/理性的權威。小小喬沒有繁殖的能力,自然不可能代表世代相傳或習以為常所接受的權威類型,而它也非經過研究公司授權或選擇才取得一尊地位,因此也非法定/理性的權威,但它卻非常符合「克里斯瑪」(Charisma)的樣貌,小小喬的散發的香氣就是它「特殊的天分和非常的能力和魅力」,受到它「感染」的人,會無條件地保護它,為了它的繁衍努力。

 

  在片中,被感染的喬偷走母親的門禁卡、帶走一株小小喬;被感染的培育員為了讓小小喬順利上市,有的剪輯過敏測試訪談,甚至打暈艾莉絲等,與現今許多公眾人物的支持者的行為不謀而合。今日許多公眾人物憑藉口才、形象擄獲民眾芳心,即便這本就是權威的一種形式,但卻極為容易失控。

 

  支持者將反對者直接歸類為「非我族類」,盡一切能力打擊對方,卻極少思考為什麼對方與自己的想法不同,也可以說該權威給予的價值觀已經內化為這些追隨者的中心思想,又或者他表現了追隨者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因而有了許多為了該權威而六親不認的狀況。一如在片中,許多過敏受測者的家人都說,自己的家人在開始測試的那天開始改變。

 

  本片色調與音效都十分出色,遍佈紅色花朵的溫室,夾雜刺耳鳴響與狗吠聲,再輔以日本作曲家伊藤貞司的配樂,讓這部片驚悚度倍增,更飄著濃濃的東方風味。即便本片引領觀眾思考快樂的本質,而疫情擴散之際又讓人有了其他聯想。除此之外,我們也能從社會與政治的角度來思考那些應該警惕的社會現象。

 

 

 

電影資訊 

小魔花》(Little Joe)-Jessica Hausner,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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