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現在與未來的俱時觀看──《1917》

《1917》劇照。

 

  電影是一簡單的劇本,男人與夥伴臨時受命,限時奔赴戰地前線傳遞撤退的指令,以免我軍落入敵方陷阱。這趟任務、一場英雄旅程之初,角色和方向就定了調:主角隨身攜帶充飢的食物、對任務的可行性存疑,同袍讀著遠方捎來的音信、憂心身在前線的手足安危……自此,故事的戰爭之旅順勢發展為:支撐人們穿越戰火、度過危難的力量為何?男人本持的生存慾求和同袍象徵的信念招引、兩造衝突彼此依存,何者為要?

 

  主動和被動驅策著故事後景,構築電影的幾組長鏡頭引我們目睹戰前的細節。從平靜的草原、擾動的突發事件、軍營和壕溝、無恙的士兵到傷殘漸增,棄彈、刺網、惡水、屍塊、槍火、斷垣……,畫面從未真正將我們推入砲火交接的戰線,但如此一般、戰事餘荒,卻不斷夾帶著過去與未來的戰況,向上倒映出一方懾人的煙硝煉獄……半途失去夥伴的男人,繼承同袍奮身犯難的信仰和遺願,孤身穿越,於險境沿路覓回迷失的魂魄,長出情感的血肉。倚靠在樹旁,一切回到最初平靜,英雄的征途終成唯一歸途。

 

  之於整部《1917》,讓人更加深刻的其實落在劇意之外──經歷鏡頭調度下,火線前所延伸的戰事漫漫、戰後所映射的砲火境域。這和《美國心玫瑰情》(American Beauty)透過景框去實現幻想的預言式投影不同,亦相異於《真愛旅程》(Revolutionary Road)挑撥現實、再三編織的口頭幻夢。幾乎第一次,山姆曼德斯(Sam Mendes)真正脫離過往虛實分明的時空限制,藉戰爭領觀眾走進影像與其造影的俱時性中──我們眐眐看著彼方,沒有藏埋的秘密、沒有渺遠的臆想,目光所及盡是歷史的攤現、盡是當下、以及未來的落定,一切的一切,全都瞭然於心。

 

  那樣緊密連結、消融的維度裏,朝向他者的槍口一并朝向了你我,也就近乎錯覺的感到:會否看守他們處境的同時,即看守了我們自身?看守眼前,就看守了過去和未來?何時開始,銀幕內外不再劃別時空,不再懷疑人如何打從心底懷抱一份覺知,進而因為一份命運共同體的牽繫,暗暗告訴自己,身為人類,任何一種逝去,都令我們相互減損。

 

 

電影資訊

1917》─Sam Mendes,2020[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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