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克:巨大變形珍珠秘史

水神涅普頓與海怪。 

 

  麥地奇家族的最後一名直系成員安娜‧瑪麗亞‧路易薩‧德‧麥地奇(Anna Maria Luisa de’ Medici)雖然沒有孩子,但她擁有精巧的「珍珠嬰兒」。她的嬰兒現在仍擺在佛羅倫斯的彼提宮展出,它熟睡的臉龐以珍珠雕刻而成,睡在巨型珍珠做成的被子裡。

 

  誰負責保衛嬰兒呢?它有各式各樣的守衛:表情嚴肅的小提琴手美人魚,動作滑稽的士兵,爪子抓著珠寶的鴕鳥。雖然這個組合看起來只是一群烏合之眾,但他們有個共同點:四肢和頭部都是用珍珠製成,它們是安娜‧德‧麥地奇收藏的一群珍珠寶貝。

 

安娜‧德‧麥地奇的「珍珠嬰兒」。

 

  歐洲藝術風格中的「巴洛克」風格原意是葡萄牙文「巨大變形珍珠」的意思,但當珍珠被稱呼為巴洛克時,還沒有人想到用這個詞形容巴哈(Bach)和維瓦第(Vivaldi)的音樂、卡拉瓦喬(Caravaggio)和魯本斯(Rubens)的畫作,或是奢華的教堂建築。即使到了今天,人們依然用「巴洛克」形容各種奢華壯麗的事物。為此,我們必須感謝這些巨大變形珍珠。

 

  在十六、十七世紀珠寶商的手中,巨大變形珍珠的表面可以化身為天鵝毛茸茸的肚子、廣闊的岩石地面,或是海格力斯的強健背部。這些作品賞心悅目的原因在於,無論周圍人物刻劃地多麼精緻,中間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珍珠永遠不可能完美地融入其中。

 

無論周圍人物刻劃地多麼精緻,中間散發著耀眼光芒的珍珠永遠不可能完美地融入其中。

 

  珍珠的形成接近於一種病理反應,或者說對刺激做出的反應。這是軟體動物對入侵者的防禦機制,無論是一粒砂礫還是寄生蟲,軟體動物緩慢地為敵人披上一層又一層閃閃發光的珍珠層;換句話說,珍珠是入侵者的墳墓。科學家從珍珠內部挖出小螃蟹、寄生蟲、蝸牛殼,甚至還看過整條魚。因此,珍珠與其他寶石的共同點較少,反而跟受感染隆起的樹瘤比較類似。

 

  然而,數世紀以來,珍珠浪漫的形成理論佔據了主流觀點。西元二世紀希臘的動物寓言書《生理學》(The Physiologus)寫道:「牡蠣吞下天空的露水、日月的光芒和天上的光芒。因此,珍珠是天地結合而成的物質。」亞歷山大學派的克萊曼特(Clement of Alexandria)寫道:「珍珠就像聖母在神聖雷電中誕生的最明亮、最純潔的耶穌。」儘管在十七世紀時,珍珠形成是一種傷口反應的理論已經開始流傳,但這些傳說的魅力仍然讓珍珠增添了額外的光彩。

 

  十六世紀初,西班牙人開始殖民美洲時,他們很快發現到豐富的珍珠資源。在畫家雅各布‧祖奇(Jacopo Zucchi)的作品《海洋寶藏的寓言》(Allegory of the Treasures of the Sea)中,美洲被想像成一塊富饒的珍珠泉源,等待被串起來掛在佛羅倫斯人的脖子上。

 

「這麼多的城市被夷為平地,這麼多的國家被消滅,這麼多的人被劍殺死,世界上最富有、最美麗的地方都因為珍珠與胡椒貿易被搞得天翻地覆。」

 

  巨大變形珍珠的市場需求量相當大,哲學家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在1580年寫道:「這麼多的城市被夷為平地,這麼多的國家被消滅,這麼多的人被劍殺死,世界上最富有、最美麗的地方都因為珍珠與胡椒貿易被搞得天翻地覆。」龐大且殘酷的剝削機器將這些珍珠從它們的故鄉運到王公貴族的脖子上。奴隸制度是珍珠貿易的基礎,而潛水尋找珍珠的「採珠人」也是危險致命的職業。在沒有潛水服或水肺設備的年代,潛水者只能一口氣從水面潛進海底採集,然後在時間內迅速浮上水面,若拿捏不當便可能溺水葬身大海。

 

  此外,珍珠也是一種難以控管的商品:離散和微小的性質很容易被偷藏,而且不需打磨或切割就能展現其美麗。當採珠人打開其海底發現時,經常會把上等的珍珠偷塞進袖子裡,或是把它們吞下肚。因此,船主們被迫提供進口商品,希望能向潛水夫換取真正有價值的發現,也有潛水者偷藏珍珠只為了換取自由。

 

  我們不知道製作安娜‧德‧麥地奇嬰兒飾品的珍珠來自哪裡——它生長在什麼海床上,什麼軟體動物養育它,誰屏住呼吸將它從海裡拾起,也不知道沿途帶來了怎樣的危險與不幸。儘管珍珠嬰兒睡得很安穩,但背後的故事肯定沒有那麼平靜。

 

 

原文出處:Js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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