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從未真正消失。在考古學和法醫學領域,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雖然人們總認為人死後很快會化為烏有,但其實人體具有很強的韌性,能堅持數百年乃至數千年。
早在西元前2600年的古埃及,人們已經知道如何有效保存死者遺體直至今日。但即使沒有人類介入,南美洲的古人類遺骸也依舊存在,由於氣候讓遺體變乾燥,減緩了細菌的腐爛。在沒有那麼極端的環境下,乾燥寒冷的洞穴也足以保存人類遺骸,例如比利時施梅林(Schmerling)所出土的第一塊尼安德塔人骨頭遺骸。今天,珠穆朗瑪峰北側的「彩虹谷」(因死者色彩鮮豔的防寒外套得名)仍躺著因攀登喜馬拉雅山喪命的登山者遺體,極度嚴寒的環境阻止了遺體腐爛。
但即使屍體完全腐爛了,科學家仍能找到生命痕跡。考古學家和法醫學家依靠這些線索瞭解生命是如何突然終結,以及死者過去所生活和死亡的世界。但這些方法不只應用在學術領域,還協助調查了因暴行而失蹤的人們,儘管可證明罪行的唯一目擊者已經無法為自己發聲,但真相永遠不會被埋葬。
人死後幾乎是立即開始分解,伴隨著正常身體功能的結束與內部細菌的擴散,這個過程使人體組織逐漸破裂與分解。法醫學家透過觀察以計算死亡時間,當軟組織完全分解後,剩下的就只有骨骼。骨骼和牙齒更加強韌,雖然它們在人死後也會發生一些細微的變化,但還能完好無損地保存許多年。
骨骼是一個人一生的動態生活記錄,它的形狀和化學成分會隨著飲食、環境和日常活動而改變。由於不同的牙齒在不同的時期長成,不同的骨骼也以不同的速度重塑,這些硬組織本質上就是一個人從嬰兒到死亡的生命資訊化石,而考古學家和人類學家非常擅長解開這些資訊。
辨認屍體通常取決於留下多少組織,以及它的保存狀況如何。但身體是有機和無機所組成的複雜結構,對於不同的埋葬環境也有不同反應。以酸性泥炭沼澤為例,環境條件可能將軟組織保存的很好,但卻完全摧毀硬組織。而在一些對人體極其有害的環境條件下,遺體仍經常可見。例如薩福克著名的薩頓胡墓葬中,儘管酸性土壤完全摧毀了埋葬者的骨頭,卻保留了屍體的有機形狀——有如沙子裡的陰影。
即使是燃燒也不會真正破壞身體。現代火葬場的溫度可達攝氏1000多度,但骨骼卻幾乎完好無損。交給親屬的骨灰其實是第二次處理的結果,由骨灰研磨機將大致上完好的骨頭研磨成「灰燼」。根據龐貝和赫庫蘭尼姆古城的研究也表明,骨骼是可以在猛烈高溫的火山爆發後保存下來。
由於屍體無法被完全摧毀,因此施暴者會嘗試把遺體藏起來,這是政治性的大規模暴力事件後的常見決定,受害者在暴行之下強行「被失蹤」。隱藏屍體是針對目標群體的另一種暴力手段:它否認了死者的身份與下場,讓親屬內心處在不明不白的狀態。
沒有屍體,親屬不會知道親人是死是活,就像一齣沒有結局的故事,只能徒勞的期盼奇蹟發生。由此產生的情感痛苦是一種心理折磨:在賽普勒斯,暴行的受害者被藏在井裡,而在波士尼亞,屍體被從懸崖扔下。法醫考古學家與人類學家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運用他們的專業技術協助親屬找尋並確認死者的身分。
科學發展使我們能從微小的碎片和痕跡中獲得資訊,DNA鑑定能從一毫克粉末狀的骨頭中確定失蹤者的身份,從牙釉質上提取的肽則可以分析和確定性別。藉由開發新的分析鑑定方法,科學家已經能回答大部分問題,解開困擾多年的謎團。他們致力讓這些方法在全世界易於獲得和使用,以揭露更多的暴行證據。多虧新的科學方法,這些因政治目的被消失的受害者故事將永遠長存。
原文出處:Convers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