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聽見這本書的名字,是在郭強生的廣播《文學居酒屋》,細細咀嚼一番,便對這書名生出濃厚的好奇,松鼠的記憶究竟能記多久呢?「動物學家發現,松鼠愛秋天大約會收藏掩埋一萬枚松果,到了冬天可以成功挖掘出四千多枚,可見松鼠擁有良好的記憶力。」但換做人類,如果交往十任女(男)友,只記得五任,則會被人譴責薄情,截然不同的理解,拋出了個惹人思考的思維命題。
封底的文案,形容楊明是用針筆一樣的視線,去捕捉生活的片刻,我閱讀完有笑有淚,風格迥異的九篇文章,也發現她的特點-細節處理得特別到位。想起綜藝《圓桌派》第三季,有某期是在談論「細節」,來賓史航說:「你要完成寫完這個東西,是源於餓,但是雕琢細節,是源於饞。」將細節一針一線的縫上,成為理想的藝術品。郭強生發現,楊明寫作的內容題材,有所變化,由原本的浮光掠影,進化到反轉精彩的故事。《松鼠的記憶》一書中,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足音〉和〈松鼠的記憶〉。
〈足音〉是描述翻譯作家章煦,因為班級旅遊的意外,失去一眾同學,從此,活在自責的深淵,而鄰居家中的狐狸犬,發出的足音,是多麼的寂寞,章煦彷彿看見自己的影子。電影《雪地黄金犬》裡的傑克與白牙,彼此陪伴,互相信任,章煦和狐狸犬也是如此,狐狸犬被拋棄以後,她決定帶牠回家,漸漸地走出傷感。原本,章煦想以翻譯作者的身分活下去,有意無意的在逃避,沒有勇氣直面悲傷,而與朋友的和解,讓她重拾希望,這次,她不想躲藏在他人的文章裡,想提筆為那些同學們,撰寫故事,正如郭強生所說:「誠實是一種自在。」不面對,並不代表不存在。楊明在對談中提及,〈足音〉的墜谷事件,是以新聞中看到的飛安事故為背景所聯想的,聚焦在那個因身體不適而沒參加活動的女孩,意外是無法避免的,她明明不是加害人,卻必須承受謾罵,心境的千迴百轉,情緒的起起伏伏,描繪地相當細膩。看似遙遠的事故,在楊明的妙筆之下,變得貼近現實,沒有虛幻感。
〈松鼠的記憶〉是說進入愛情倦怠期的莊敖梓,對女友汪枚蕊產生厭倦,偶然的一次機會,他認識了自己的鄰居Emily,一發不可收拾的陷入愛戀。接著,敖梓被枚蕊發現腳踏兩條船,奇怪的事情接連發生,敖梓被扣上洩漏公司機密的罪名,手機、電腦和銀行帳戶皆是同組密碼,但很複雜無規律,他懷疑是枚蕊洩恨報仇,經查明真相,卻是Emily所為。Emily控訴,敖梓曾和她交往,可再次見面,僅僅是換了個名字,他卻一點也不記得。記憶無法用精準儀器測量,也可能出現「記憶錯置」的情形,難道遺忘真的不可饒恕嗎?楊明談到,或許在人生中的一些人,她會忘記他們的名字,但有些細節,已滲入血液,隨著生命軌跡流動。郭強生說:「那是因為他們的人生跟你合而為一,他們不需要代號。」反轉的過程,有種在看懸疑片的錯覺,最終,更有揭開真相的暢快感。幾年前的台劇《小孩大人》,也有類似的鋪排,每個被忽略的碎片,串起一系列的蝴蝶效應,蕭孟楓的檢舉信,導致猜忌和爭奪的發生,而敖梓的冷酷無情,為Emily的復仇埋下伏筆。
看得出來,楊明是煞費苦心在寫作《松鼠的記憶》,討論的主題跨度夠廣,〈足音〉在談孤獨與和解、〈松鼠的記憶〉講的是記憶、〈暮雪〉說到「親情綁架」、「年老生活」和「獨居老人」的現況、〈如果明天遇見你〉過濾悲傷,自己幻想出一個人格、〈我在你身邊〉談的是閨密的比較和佔有慾、〈後來〉說的是拋家棄子的女人,刻意尋求更好的物質生活等等。文字輕巧,溫婉卻不失力量,細節決定成敗,巧妙的設計為書添色不少。
書籍資訊
書名:《松鼠的記憶》
作者:楊明
出版:聯合文學
日期: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