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喜愛以物寄情,分享著不同文化的人們都曾歌頌月亮,也藉物思人。《月亮歸ME》是一部荒誕喜劇,但它的精彩之處在於,劇情鋪陳讓人頗有笑著笑著就哭了的感慨。本片畫面也經過特別安排,主體經常置中,當有兩個主體時則成對稱,配樂豐富,洋溢著滿滿的南歐風情。
據傳薩丁尼亞島上有個人買下了月亮,造成世界各大國的恐慌,月亮怎能被一個小島奪走,於是聯合國派了特務凱文到島上蒐集情報;然而與其說尋找月亮,不如說這是一個尋根的過程。凱文其實是個薩丁尼亞人,但他很早就離開了這裡,並且改名換姓,外貌上也做了很大的變化,假扮成一個米蘭人,這樣的轉變也能看出義大利的重心從薩丁尼亞轉移到了羅馬以北的地區。他為了迅速融入居民,先與一位也離開薩丁尼亞已久的老人巴多爾學習如何當個薩丁尼亞人。這是十分諷刺的事,明明都身處義大利,但這個年輕人卻已經離原鄉太遠,凱文「學習」的過程是本片的笑料來源,片中演繹了許多薩丁尼亞的風土民情及習俗,對於不懂該地文化的人來說自是興味盎然,但因為這是一個薩丁尼亞人的學習過程,不免令人感到心酸。
本片不斷觸及了區域主義的問題,薩丁尼亞這個地方多數人都在課本上看過,因為它領導了義大利王國的統一運動,而今天它只是一個孤懸海外的島嶼,甚至片中還開了薩丁尼亞與鄰近的科西嘉島被搞混的玩笑。當年義大利統一運動中,薩丁尼亞可說是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外交佈署與強權的干預一如片中列強對月亮的態度一般,只是薩丁尼亞的地位已不再相同。統一的義大利在經歷二戰後便更出現了離島與本島關係越發疏遠的問題,甚至薩丁尼亞出現了兩個主張獨立的政黨,在「大義大利」的視角下,薩丁尼亞早失去了昔日光采。
這個狀況其實與台灣有些相似之處,台灣在亞洲是一個耀眼的經濟體,但若被放在大中國之內,便難成為一線城市,甚至在歷史上,中國統治台灣都是以減少麻煩為主要目標,而非建設與開發,甚至今日澎湖、金馬地區之於本島也多有自認為二等公民之感,一旦成為離島,主體性與排他性便勃發了。而片中的主角「月亮」便是孤懸地球之外的衛星,由此作為主題隱喻薩丁尼亞與義大利的問題也是絕妙。
片中另一個笑點便是荒謬的很真實,買下月亮的老人對凱文認真解釋國際法以及聯合國憲章的漏洞,而歷史上還真的有人自認為擁有月亮的所有權,Dennis Hope長年以一英畝19.95美元的價格出售月球土地,導演很可能是參考了這個事件來作發揮。片中提到薩丁尼亞人死後會上月球,也許與賽德克族步上彩虹橋的概念有些相似,這段奇幻場景特別感人,凱文在月球上看到了幾百年間誕生於薩丁尼亞的偉人們,他們是正義之士,他們守護自己的家、抵抗強權,歷史就是這樣被積累,凝視一張張臉,彷彿溫習了自身族群的歷史長河。
本片導演保羅祖卡就是薩丁尼亞人,他在該島南部的卡尼亞里出生,《月亮歸ME》飄著濃濃的區域主義思想,甚至可以說帶點「薩獨」的火花,片尾與片頭美國插旗月球的畫面相呼應,買下月球的老人跳著跳著將美國國旗換成了薩丁尼亞自治區的官方旗幟,白底紅十字以及四個摩爾人,他們望向左方(1999年後改成向右,但多數薩丁尼亞人仍喜歡使用舊版),額頭上綁著繃帶,至今沒有人能確切解釋這面旗子的含義,但它必定是薩丁尼亞主體性的象徵。《月亮歸ME》刻劃了一個年輕人尋找自身定位的過程,更道出了薩丁尼亞由風光到落寞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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