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一篇標題吸睛聳動的研究報導在網路上引起軒然大波，聲稱不按照傳統作息時間的人容易早死。然而，這並不是研究論文或作者的結論，背後原因也沒有那麼簡單，但當它被刊登在科學報導時，事實似乎變得無關緊要。

 

　　這項研究最初發表在《國際時間生物學》（Chronobiology International）期刊，科學家擷取英格蘭國民保健署（NHS）與蘇格蘭國民保健服務中心（NHS Central Register）的數據資料，針對43萬多名研究對象的作息型態進行長達六年半的研究，試圖釐清夜貓作息對健康的負面影響。

 

　　科學家將所有數據的作息型態分為四組：分別是「完全的早鳥」（早睡早起）、「完全的夜貓」（晚睡晚起）、「中度的早鳥」和「中度的夜貓」，而科學家發現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情況。

 

　　在研究過程中約有超過10,000名研究對象死亡，大部分死因是自然死亡。這項研究並非想找出死亡與睡眠不足的關係，而是死亡與缺乏睡眠所導致的共病（一個人身上出現兩種或兩種以上的疾病，如心理或神經失調、糖尿病等等）關聯。隨著夜貓作息型態的人口數量逐漸增長，共病變得越來越普遍，從而增加了早死的風險。

 

 

　　夜貓子的非傳統作息時間確實讓他們面臨嚴重的健康風險，幾乎每個相關研究都指向這個令人害怕的結果。但該研究的主要作者、美國西北大學神經學與睡眠醫學副教授克莉斯汀‧克努森（Kristen Knutson）博士提醒，千萬不能光看數據輕易下定論。他受訪時指出，問題在於夜貓子雖然每天晚睡，但仍努力融入生活在「早起的世界」，缺乏睡眠反倒讓身體增添負擔。

 

　　克努森博士的研究指出，一些其他因素也會讓夜貓子的健康風險增加，主要與飲食和運動有關。雖然有24小時的健身房，但夜貓子參加課程或運動的機會實際上很少——深夜和凌晨。再加上夜間的食物選擇不多，通常僅限於速食和油膩的食物。種種因素顯示，除了睡眠還有更多健康風險因素需要考慮。

 

　　如果夜貓子每天作息規律（晚睡晚起）、擁有充足睡眠、飲食健康、鍛鍊身體、建立有意義的社會關係和每天曬點太陽，沒有一個專家（包括克努森博士的研究結論）會說晚睡的健康風險高，或是「因為沒有早睡早起，所以容易早死」。

 

 

　　2009年，比利時列日大學的研究針對早鳥和夜貓在睡眠實驗室進行兩個晚上的監測，研究人員讓參與者選擇自己的睡覺與起床時間，並要求他們剛起床做一次測驗，起床十小時後再做另一次測驗。在第一個測驗中，兩組人的表現大致相同，但在第二次測驗中，夜貓子的表現明顯高於早鳥，表明夜貓更能維持一整天所需的基本精神狀態。

 

　　另一項針對兩萬多名青少年的研究則發現，平均而言，那些自述晚睡的人比早睡的人更聰明也更富創造力。研究結果適用於各種人口統計變因，包括種族、教育和宗教。不過雖然研究範圍相當廣，但該研究依賴自我陳述，而不是客觀觀察的結果。

 

　　布朗大學醫學副教授凱薩琳‧夏基（Katherine Sharkey）認為，夜貓子違背身體自然的生理時鐘，或許才是健康問題背後的罪魁禍首，她說：「夜貓子體內的生理時鐘會阻止他們早睡，因此在『必須早起履行職責』的情況下無法獲得充足睡眠。我覺得只要讓夜貓子按照自己習慣的作息時間生活，他們的健康風險就會減少。」

 

　　睡眠科學家丹尼爾‧加騰伯格（Daniel Gartenberg）博士對此也表示贊同，雖然身體可能到淩晨才能入睡，但傳統社會觀念仍然堅信越早睡越好，他說：「在我看來問題不在什麼時間睡覺，而是朝九晚五工作所產生的自然睡眠時間偏差。正是由於這些社會壓力，導致越來越多的夜貓子睡眠不足。」簡單來說，晚睡沒有問題，強迫所有人都早起的社會才是問題。

 

 

　　西雅圖的一個學區曾讓兩所高中的學生參與研究實驗：一組學生正常時間上課，另一組學生每天晚一小時上課，以釐清延後上課時間是否能解決青少年睡眠不足的問題。結果發現，晚一小時上課的學生每天平均能多睡34分鐘，雖然多出額外半小時睡眠看似無關緊要，但光這樣就讓他們最後的課堂成績平均提高了4.5％。雖然提升的幅度大概只是分數拿A或B的差別，但在特定情況下這也可能是及格或死當的差距。

 

　　這個實驗結果跟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在2017年調查得到的結論相同，報告指出只有四分之一的高中生每晚睡眠時間達到建議的八小時，而多睡幾小時確實能讓學生的表現更好。睡眠時間影響的不只有學生，2013年一項針對2000多名上班族的調查顯示，自主選擇工作時間能讓員工的產出提高。此外，自主選擇工作時間與地點的員工不僅是提升工作效率，其工作滿意度也有所提高，自然會讓雇主更看好他們。

 

　　所以強迫夜貓子變成早起的鳥兒值得嗎？夏基博士表示，如果你天生是夜貓子，只有在可以獲得充足睡眠的情況下，才應該試著把作息時間往前調，強迫夜貓子適應朝九晚五的生活非常不切實際，她說：「雖然夜貓子盡力適應與配合社會需求，但這樣做只會造成負面影響和不舒服的感受。」

 

　　雖然有一些方法能讓夜貓子變得更像早鳥，例如避免半夜看螢幕、限制咖啡因攝取、睡在更涼爽的環境或睡前減少熱量攝取等等，但長遠來看很少有真正的方法能產生巨大轉變。從生物學角度來說，你只是不斷和自己的生理時鐘搏鬥。專家指出，最理想的解決方案是找到適合個人作息的生活方式，但這可能代表你得找一份時間比較彈性的工作。

 

 

參考報導：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