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下去!跟著野獸的節拍走

研究表明,海獅也能隨音樂起舞。

 

  我們看到動物做出超乎想像的行為時,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待牠們,甚至開始懷疑:「人類真的與眾不同嗎?」

 

  在印第安那州管理鸚鵡收容所的愛雷娜‧舒爾茲(Irena Schulz)就經歷過這種事情。某天,一名男子帶著名叫「雪球」(Snowball)的雄性伊利諾亞鳳頭鸚鵡走進收容所,因為家人無法繼續照顧脾氣越來越糟的雪球,所以決定把牠送到這裡,臨走前男子補充說:「雪球是個不可思議的舞者,你應該看他做的事情。」然後留下一張他為雪球燒錄的音樂專輯離開。

 

  舒爾茲深刻理解鳥類的智慧和天賦,她也看過一些鸚鵡隨著音樂搖擺,但男子的說法似乎有點誇張,她回憶說:「我們隨便應付幾句『好喔』打發他走。』」當天稍晚,舒爾茲和丈夫將男子的光碟放進電腦,接著傳來新好男孩〈Everybody〉的曲聲。此時,站在舒爾茲肩膀上的雪球開始熱情地抬起雙腳並點頭,而且動作與節拍幾乎同步,舒爾茲說:「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牠受過什麼特訓,牠不是輕輕抬腿再放下,而是用力地隨節拍跺腳,彷彿享受在音樂中。」

 

  舒爾茲將跳舞鸚鵡的影片上傳至收容所的部落格,隨後被轉貼到YouTube。這部影片迅速爆紅,一周內點擊量超過20萬次,至今點擊量已經超過500萬次,全世界都讚嘆著雪球歡快的舞步。雪球後來被邀請到各大脫口秀節目表演,並曾為商業廣告拍攝影片。

 

 

  雪球的爆紅引起加州拉霍亞神經科學研究所兩位科學家約翰‧艾佛森(John Iversen)和安尼魯‧帕特爾(Aniruddh Patel)的注意。當時,還沒有研究證明非人類的動物也懂得跳舞,或者用更科學的描述:能夠隨外部節奏「訓練」自身動作的物種。

 

  艾弗森和帕特爾在對照實驗中對雪球進行測試,他們改變歌曲節奏觀察牠在沒有任何訓練或獎勵的情況下有何反應。他們發現雪球不是連續不斷跳舞,而是一陣一陣地跳,但從逐幀影片分析證明牠會調整自己的動作來配合節拍變化。不久後,不同研究團隊所進行的其他研究表明,許多種類的鸚鵡和大象都能隨節拍起舞。另一方面,猴子在實驗中並沒有展現太高超的節奏天賦。

 

  這些發現與帕特爾提出的假說吻合:他認為音樂節奏是「聲音學習」(複製從未聽過的聲音的能力)的副產品,人類、鸚鵡和大象皆為聲音學習者,紀錄表明大象會模仿卡車和其他動物的聲音,而鸚鵡則是厲害的「模仿者」。帕特爾的觀點認為,特定物種在演化出聲音學習時,增強了負責聽覺與運動的大腦區域聯繫,因此產生音樂節奏能力。在聲音學習假說提出的前幾年,所有相關資料似乎都符合假說的論點。

 

鸚鵡是厲害的「聲音模仿者」。

 

  但艾弗森和帕特爾的研究結果只是個開端。近年來,科學家開始對各個物種進行測試,並發現海獅和倭黑猩猩等「非聲音學習者」也具有節奏感的證據。與此同時,一些開創性開始解釋大腦跟隨節拍的運作方式,有助於證明節奏感可能不局限於那些多話的物種。新發現指出,節奏可能有更古老且普遍的演化起源,埃默里大學比較心理學家彼得‧庫克(Peter Cook)說:「我不認為聲音學習假說能解釋太多東西。節奏感可能根植於非常古老且廣泛的機制,而且是大腦交流的基本運作。耐人尋味的是,為什麼有些動物沒有展現這方面能力。」

 

  雪球的消息傳開後,那時還是加州大學聖克魯斯分校研究生的庫克正在為自己和同學安德魯‧羅斯(Andrew Rouse)思考適合的研究主題。庫克當時正在鑽研認知心理學,特別是海象、海豹和海獅等鰭足動物的行為模式,他想到或許可以將興趣與研究結合,對聲音學習假說進行檢驗。

 

  儘管海象和海豹不像鸚鵡那樣擅長發出聲音,但牠們也會模仿新奇的聲音。1970年代有一隻名叫「胡佛」的港海豹就會模仿人類說話,牠用濃厚的口音發出類似「你好」、「你好嗎?」和「滾出去」等字眼。然而,經過兩千多萬年的演化,同為鰭足類的海獅卻不太會發出聲音,庫克說:「牠們可以根據指令發出吠叫或咕嚕聲,速度可快可慢,但似乎無法改變頻率或發出新奇的聲音。」

 

 

  因此庫克和羅斯決定嘗試教導名叫「羅南」的海獅跳舞。起初,庫克訓練羅南隨節拍器擺頭,但光是這樣還不能證明羅南具有辨識節奏和打拍子的能力,牠可能只是學會對兩種特定速度做出兩種不同反應。因此在第二個實驗中,庫克向羅南播放牠從未碰過的節拍速度。結果牠在沒有任何訓練或練習的情況下,仍能隨著節拍擺頭,而且非常認真地執行,雖然有時略快或略慢於節拍器。

 

  然而,真正的考驗是羅南是否可以隨著音樂起舞,並像雪球聽歌辨識節拍速度呢?答案是可以。即使用不同的節奏播放相同歌曲,羅南也會做出相應地調整擺頭速度,而且節奏相當精確,庫克說:「我們的研究證明,牠不可能是碰巧打對所有節拍。」2013年,庫克和研究同事在《比較心理學期刊》(Journal of Comparative Psychology)發表研究結果,而最近的幾項研究也表明,其他被歸類成非聲音學習者的動物(特別是類人猿)同樣具有節奏感。

 

  儘管有這些新發現,帕特爾和艾弗森還沒有準備好放棄聲音學習假說。他們希望在其他物種身上看到更多實驗,特別是狗和馬兩種動物顯然不是聲音學習者的動物。一些科學家也提出質疑:為什麼狗不會跳舞?畢竟,狗接觸人類音樂和舞蹈已經有數萬年歷史,艾弗森認為:「這可能是受到內在神經的局限,也許牠們需要正確的大腦回路系統。」

 

人類一直認為生物學解釋了我們獨特的音樂天賦,但這種差異可能更多源於文化,而非生理差異。

 

  不過庫克和近年的數十個類似實驗證明,人類和其他動物的大腦(包括猴子和斑馬魚)的神經振盪一致與聽覺節奏同步,包括來自節拍器、古典音樂或人類語言的節奏。庫克指出,人類所認為的音樂節奏(唱歌、跳舞或其他隨聲音打節拍的方式)只是生物節律的一種形式,正如螢火蟲在夜晚同步閃爍光芒、獵豹和蹬羚協調的步伐,或者熱帶鳥類複雜的求偶舞那樣與生俱來的能力。

 

  如果節奏在生物界如此普遍,為什麼很少在其他物種上發現音樂節奏?或許並不罕見。最新的研究證據表明,跟隨節拍的潛能比以往認為的還要廣泛,但其他物種可能需要誘因才會顯露出來。人類、鸚鵡和大象為高智商的群居物種,而且仰賴聲音交流來繁衍和生存,因此這類物種對節奏特別敏感並不奇怪。而其他物種在得到適當機會和激勵時,潛在的音樂能力就會顯現,庫克說:「最難的部分在於如何激勵,羅南(海獅)剛開始根本不理節拍,但當我們給予牠訓練的動力時,牠的表現就像說『我當然會做這件事』。」

 

  長久以來,人類一直認為生物學解釋了我們獨特的音樂天賦,但這種差異可能更多源於文化,而非生理差異。當嬰兒看到大人唱歌跳舞時,會本能地上下晃動四肢,這意味著天生的節奏。然而,研究表明,兒童最早要到學齡前才能學會讓自己的動作與節奏同步,即使在學齡前他們的動作也不一致。如果嬰兒從未接觸舞蹈或音樂,他還能辨識音樂節奏嗎?

 

  我們或許跟雪球和羅南沒有太大差距,差別在於節奏感需要適合的環境展現,我們的生理構造沒有特別不同或更優越,而是更擅長創造出合適的環境。一些學者認為,早在人類祖先發展語言前就已經會唱歌跳舞,並在儀式表演和樂器製作方面投入了大量資源。雖然我們不是唯一擁有節奏感的物種,但我們是唯一擁有音樂和舞蹈文化的物種。

 

 

出處:QuantaMagazine (本文為部分節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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