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金馬奇幻影展特別放映了「來勢匈匈」單元，《自殺X檔案》的氛圍特別符合這個主題給人的感覺，劇情、隱喻無一不到位。本片開頭是布達佩斯的市容，它彷彿被附上灰色的紗，有些污濁不清，卻又僅僅像是刷淡的圖片，這個城市旋轉著、顛倒著，數分鐘的聲樂配樂和著畫面，營造出濃濃的末世感；不僅如此，人們「往上」墜落，鮮血流淌，也譜出命案序曲。

　　本片女主角艾娃是個非常聰明的警探，但她自從丈夫「被自殺」後再也不敢走進命案現場，單靠照片辦案，儘管分析精確依然無法服眾。她的角色性格非常立體，恐慌與挫折讓她在本片中數度落淚，卻又總是咬著手腕不讓嗚咽聲瀉出，她對於靜態的死亡無感，但面對立於眼前的生人她卻無力招架。

　　誰說黑暗才能顯得詭譎，導演利用廢墟措置的樑柱造成明暗落差以及放大艾娃的呼吸聲，將緊張感不斷提升。艾娃的破案過程也十分精湛與精彩，從最初期的犯案現場擺設推敲，到更深一層的被害者之間的連結，讓觀眾隨著跌宕的劇情搖擺，也讓艾娃將自己一步步比如險境。但這個過程被阻斷了，她的搭檔升職，標準的「換了位子就換了腦袋」，他不再如過去精心推敲一件件兇案，只擔心績效與顏面。

　　這落入了彼得原理的窘境，「在組織中，每個人都將升遷到他無法勝任的職位為止。」員工因為績效被提拔，直至他無法負荷的程度時，他的升遷之路便停止了。它點出了官僚體系的窠臼，升遷與否取決於上級的評價而非平面與下級的意見，因此人們習於符合上司，避免犯錯，也因此少了創新與突破自我的可能。片中布達佩斯警局上下都瀰漫著這樣的氛圍，而這只是這個城市乃至這個國家令人悲傷的原因之一。

　　一樁樁兇案互相扣聯，這些人竟都是過去蘇聯時期暗殺隊的成員，甚至還有政壇要人，這也凸顯了蘇聯解體後東歐各國的矛盾狀況。匈牙利共產黨是東歐共黨中首先更改黨名的，這個國家逐步開拓民主進程，政黨政治穩健成長，但其在蘇聯時代產生的流血衝突與政治暗殺並未轉型成功。「你以為自己可以作主，四年投一次票，但你還是像這個城市中的其他人一樣，背著房貸、參加示威抗議，卑微的活著。」片中這句話顯示了匈牙利的政治狀況，與台灣有些相似，「鐘擺效應」明顯，人們的投票取向是對過去的報復還是對未來的展望？即使左右兩派輪流執政，但共產時期的遺緒終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這座諾大的城市承載太多謊言。

　　真相已死，錢與權才是世界的真理，這個亂了套的世界是整部片諷刺的目標。真相只有一個，若它逝去，該遵循什麼準則？導演在片中的轉場畫面全都使用上下顛倒，或是有如將建築連跟拔起旋轉90度的畫面，我一開始疑惑，這樣的視角城市如何能不崩落，後來我明白了，這座古老的城市，曾經輝煌，發展至今卻由謊言構築而成，人們為了表面的和平以謊言包裹一切，既然是假的，又怎麼會崩塌呢？

　　沒有人是英雄，但在公民社會中，每個人都握有改變社會的能量，明天還是會一樣糟，但至少我們今天做出了什麼改變，世界就有了更好的可能。

電影資訊

 《自殺X檔案》（X - the eXploited）－Károly Ujj Mészáros，2019 [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