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自縛是人生唯一的任務

《落紅》劇照。 

 

  「落紅」,文雅的詞彙卻代表著極其痛苦的過程,性對於部分女孩來說神秘而懾人。《落紅》講述19世紀末的越南,那個已經成為法國殖民地,卻依然受儒家思想籠罩的地方。

   

十四歲的少女小雲嫁到地方望族家作三姨太,還是個孩子的她最大的任務就是生個孩子,而且必須是男的,這樣才能鞏固她在家中的地位。性事是陌生而疼痛的,洞房花燭夜似乎成了證明自己仍是處子的鑑定考,導演在全片中多次使用「蠶」作隱喻,栽桑養蠶,繅絲織布在越南已有三千年歷史,以蠶為喻依,更間接帶出當時的農村生活。導演並沒有將行房過程全部拍出,而是以蠶不斷蠕動、啃蝕桑葉的畫面暗示小雲的失身。那一夜明月高掛,小雲卻經歷了一生中最為狂暴夜晚。

 

  小雲輕易地接受母憑「子」貴的事實,因為在她的成長過程中,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一切以男人為優先,大姨太和二姨太教小雲要先了解自己的身體,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才能「做給老爺看」,這樣的想法是很可悲的,性對女人來說常常是骯髒而負面的,擁有歡愉是罪惡的,除非這樣的歡愉是為了歡愉另一個人,女人的曲線該是為了自己而延展,而非抓住誰的眼睛,可惜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這樣的觀念仍存在多數人心中。

 

《落紅》劇照。

 

  《落紅》以許多生活中的場景刻畫女性在父權社會下的生活困境,例如在大家族中男孩總是能得到長輩給的禮物,女孩的需求總是被放在後頭,即使她索求的是生活必需品,女孩的初經到來時,母親和她說了「終於」,彷彿人生即將走向結尾,因為她長成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她此生的任務即將結束。但本片亦安插了一個橋段點出男性在這樣的體制下也會成為受害者,男孩被家族安排與不認識的人結婚,他無法拒絕,因為傳統就是如此。我們可以發現,不論什麼性別都可能成為父權體制下的受害者,因為它始終允許「有權者」支配「弱勢者」的世界,它建築在有權者對於既得利益的掌握以及弱勢者的無法反抗或不願反抗。也許這是為什麼部分男性不真正反對這種制度,甚至部分女性也支持它,因為這個市場的交易一直在進行,有人從這個制度得利,並且施捨利益,交換他們想要的。女性的性資本成為某些女性樂以買賣的商品,而男性在這個制度下受到的道德批判比女性索求男性小得許多。

 

  本片擅用許多隱喻,其一就是前頭提到的「蠶」,以片段的方式拼出蠶的一生,小雲下定決心要生下男嬰後,便出現了蠶開始吐絲結繭的畫面,小雲已經接受了世俗規則,以為最後可以破繭而出,鞏固在家中的地位,卻是被丟入熱水中取出蠶絲,榨取生命最後的價值,以為最後能長成一隻蛾,卻只能終日盤旋在焰火之側,唯一解脫的人竟是家中男孩過娶門後自殺的媳婦,對當時代的女人來說,作為女人是原罪,一生的勞動與任務才是生存的原因。另一隱喻則是水,代表情慾及高潮的水,以及小雲在生產之既產生的幻覺看到的山洞,經過山洞彷彿胎兒經過母親的陰道來到世界。透過種種畫面的暗示讓本片時而大膽時而內斂,饒富觀賞趣味。

 

  《落紅》充滿著情慾流動的氛圍,但劇情發展卻令人凝神屏息,配樂時常出現的簫聲將懸疑感烘托得極滿,劇中服飾、生活情境、對話亦讓人們對近代越南有更多認識。本片最後一幕是家中女孩將自己的長髮剪掉丟入河中的畫面,或許是導演對社會的祝福與期待吧。

 

 

電影資訊

《落紅》(The Third Wife)-Ash Mayfair,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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