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奇譚》一片帶著北歐特有的神秘冷調，全片場景多位於蒂娜工作的海關與她所居住的森林兩處，前者多是蒂娜展現特異功能的場所，後者則藏匿了蒂娜的神秘身世與壓抑的情感。我對於北歐神話不若希臘神話或中國古代神話那般熟稔，不過倒也覺得《邊境奇譚》頗有北歐版《聊齋誌異》的感覺。

　　本片劇情直指人性，在懸疑的氛圍中爬梳人與妖的分別，或者去除以神秘包裹的詮釋，試問人與獸的區隔。縱然本片原文名稱為《Border》，但片中卻模糊了性別、道德、審美等各種人世間幾乎早已定型或約定成俗的價值觀。

　　導演的第一個挑戰是特別地「醜」化主角，當主角為戲增肥、素顏、特意表現地不修邊幅時，常會被稱讚為戲犧牲、扮醜等等，但為什麼我們將一個「不緊縮」的狀態視為貶抑？

　　不論是讓贅肉溢出褲頭、胸部因為沒有穿著內衣而下垂、沒有將臉上多餘的斑點遮掉等等，都是一種犧牲。一種願意將自己暴露於大眾審美下的犧牲、願意讓這些價值觀碾壓自己的勇氣，本片女主角蒂娜臉部妝容非常奇特，在這個故事裡她以如此「醜態」活了幾十年，她努力活地正常，運用自己的奇異能力，為自己在工作崗位謀得關注，她似乎看淡了那些與自己無法和平共處的人事物，家門的狗吠得好似她是個陌生人，男友對兩人起居的掌控似乎他才是主人，而蒂娜獨自睡去，一天又一天。

　　蒂娜擁有一項不尋常的「嗅覺天賦」，她能嗅出人們內心的羞恥、害怕和罪惡感。 在一次從旅客的手機中「聞出」含有兒童色情影片後，她被長官高度賞識並派去追查國際兒童色情犯罪。我對這樣的故事設定感到好奇，整部電影都在直指人性之惡，不論是蒂娜遭受霸凌的過去，或是她所遇到的犯罪情事，在在證明人類似乎就是個無惡不做的物種。

　　但若人們會感到羞愧、憤怒、恐懼，是不是代表著導演仍然傾向相信人性本善？或者說這部電影仍是設定了現實社會的處世框架下，人們感到羞憤不一定是有著良善的本心，而是這個世界上定義了何謂善與惡，從小的教育與賞罰清楚標誌了人們該對什麼事情有著什麼樣的情緒反應。

　　《邊境奇譠》雖是個奇幻故事，但劇情循序漸進，伏筆安排恰到好處。本片另一主角沃爾是引領蒂娜找尋自我的人，發現同類的欣喜讓蒂娜反常地鬆懈，沃爾讓她明白自己的特別，無需強求與世人相同。

　　身為一種與人類相似卻被視為殘缺與醜陋的物種，到底該被如何定義？除了人之外的生物，每一種都有自己的型態，而他們是獸、是妖，還是？這樣的他們同樣有能力去愛，更能恨，他們也渴望性，期盼生命的延續，一場在森林中的性愛，錯置的性別將愛的善與美填入魔幻色彩。

　　即使蒂娜同樣擁有被霸凌的童年，她無法如同沃爾那般憎恨人們，不知道是因為自卑或是仍相信人世間殘存的愛，她厭惡沃爾以暴制暴的作為，卻也來不及阻止憾事。「你不是人」、「你覺得自己擁有人性嗎？」一連串的問題重擊著蒂娜，她對於親人與友人的愛，對比那些罪犯，蒂娜似乎更像個「人」，或說人類期待與自詡作為萬物之靈該有的樣子。

　　《邊境奇譚》對現世提出質問，尤其對那些自以為開明與友善的人們，我們歌頌的愛是真的不問任何條件嗎？我們追求的美不帶任何俗世眼光嗎？

電影資訊

《邊境奇譚》（Gräns / Border）－Ali Abbasi，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