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Mumu Dylan

　　科羅拉多大學生態學和進化生物學教授馬克‧貝科夫（Marc Bekoffs）讀博士時某天把一隻狐狸帶回家暫住，這隻狐狸很快就跟自己養的狗變成好朋友，他說：「牠們一起玩耍，還肩並著肩睡覺。」貝科夫白天把狐狸關回籠子，他的狗會「坐在籠子前看著狐狸朋友不斷哀嚎。」有天晚上，貝科夫試圖將他們分開，結果狐狸為了更靠近朋友，竟然把一條圍欄咬斷。

　　跨物種情誼之所以成為許多書籍、日曆或電視節目主題有其原因：它看起來像是更純粹、克服重重障礙的情誼關係。從人類開始研究動物行為以來，科學家就一直想知道物種之間是否真能產生這種情誼，而這種關係能被稱為友情嗎？還是其他因素讓他們吸引彼此？

　　田納西大學心理學家兼生態學家戈登‧伯格哈特（Gordon Burghardt）不認同「跨物種情誼只是人類一廂情願的擬人化解讀」的觀點，他說：「沒有人質疑人類乃至黑猩猩的母嬰連結。如果你多加留意會發現，跨物種之間的延伸行為相當合情合理。」

　　近年來，關於動物情誼的案例更加鞏固：黑猩猩會根據性格選擇伴侶，大象面臨壓力時會提供彼此精神支持，蝙蝠在龐大棲地會結成小團體——這些連結都是人們稱之為友誼的關係，就跟人類友誼差不多。但科學家仍然無法百分之百確定這種關係，尤其是這種關係發生在掠食者與獵物身上時。

　　西伯利亞野生動物園裡養了一隻叫阿穆爾的老虎，這幾年開始跟一隻叫帖木兒的山羊似乎變成了好朋友，經常在一起玩耍行動。從前的阿穆爾會攻擊山羊而且無一倖免，但這幾年牠幾乎每天和這隻「潛在的獵物」在園中嬉戲。

　　動物園園長迪米特里‧梅贊采夫（Dmitry Mezentsev）受訪時表示：「牠們幾乎形影不離。」阿穆爾以前從不會對動物管理員做出挑釁行為，但現在牠開始對所有想靠近帖木兒的人發出警告聲。

　　科學家認為可能的解釋是：當帖木兒誤闖阿穆爾領地時，阿穆爾的孤獨感大過於饑餓感。這些被人類飼養的掠食者不需要狩獵就有食物，牠們不必跟野生動物一樣擔心領地或求偶機會受到威脅。伯格哈特說：「野生動物做的所有行動都需要付出時間和精力，但如果這些生存需求消失，牠們也會感到無聊。」換句話說，當環境不同時，一個玩伴（即使不是典型的同類玩伴）可能比一頓晚餐更能滿足自己的需求，他繼續說：「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動物參與社交和玩耍的優先順序可能比進食更高。」

　　另一名西伯利亞野生動物園的動物管理員受訪則表示，他覺得阿穆爾有八成機率最後會吃掉牠最近結交的山羊新朋友。不過伯格哈特相信還有其他可能性，他認為這隻老虎或許永遠不會把帖木兒視為自己的食物，因為當情感連結建立後，往往會阻止掠食者回到自然野性的狀態。但園方為了保險起見（怕帖木兒受傷），已經要求動物管理員將阿穆爾的日常食物換成了兔肉套餐。

　　伯格哈特說：「我有個朋友養雞，他把雞當家人看待。他沒有辦法吃掉牠，但他的鄰居也養了同樣的雞，也無法狠下心吃掉牠。所以他們交換了對方的雞，然後不帶罪惡感的吃掉牠們。」伯格哈特表明這則故事的寓意：「相同的動物能被完全不同地看待，這不是無法想像的情況。」

　　最簡單的解釋可能是「性格」，儘管這樣解釋並不嚴謹：比起其他山羊，阿穆爾只是剛好特別喜歡帖木兒，就像貝科夫的狗和狐狸特別友好。貝科夫說：「有些狗對其他狗很熱情，但有些則非常冷漠。掠食者和獵物也是如此，會視個體差異而有不同待遇。」

　　迄今為止，大多數研究觀察到的跨物種情誼都發生在人類圈養的環境，可能是因為人類飼養的動物更容易被注意到（比起野生動物），也可能是因為生活在人類世界的動物更容易與其他物種產生情誼。

　　此外，網路上流傳的跨物種情誼影片大部分集中在小動物身上，科學家的解釋是「最牢固的情誼往往建立在成長初期」。研究表明，一起飼養長大的鵝和鴨會把彼此視為家庭成員；在老鼠家庭養大的小貓絕不會傷害牠們。科學家推測，如果物種之間的關係紮根得夠早，或許就能推翻本能或後天習得的行為。聖地牙哥動物園和其他動物園也有類似的做法，園方會在每隻小獵豹出生後分派一隻「小狗夥伴」給牠們，幫助牠們長大後變得更頑皮活潑。

　　一部分科學家相信，拋開自然法則的掠食者和獵物其實更適合建立友誼。《當物種相遇》（When Species Meet）一書作者唐娜‧哈拉韋（Donna Haraway）說：「掠食者和獵物對彼此非常熟悉：因為掠食者必須學會識別獵物，這是牠們獲得食物的方法；而獵物也知道掠食者的習性，因為這是避免成為對方晚餐的做法。」

　　但總歸來說這些都只是「理論」，也就是人們的猜測。貝科夫說：「我們不知道為什麼動物會形成跨物種情誼。但如果從人類為什麼對這種情誼著迷的角度思考，這件事或許沒有那麼神秘。」伯格哈特說：「這可以追溯至我們為什麼對寵物感興趣。對其他物種感興趣並建立關係對我們有其意義，我認為其他物種可能也發現了某種意義，這很有意思。」

 參考報導：Atlan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