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下,男孩是藍色的。」
以口哨吹出韋瓦第的《四季》,這時的他是高尚且易親近的。身為非裔美國男性的《紐約時報》專欄作家走在當時芝加哥街頭時,不再被投射有色眼光。
當我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身分是什麼時候﹖不管是生理性別、心理性別、種族……等等。一九五零和一九六零年代的芝加哥都會區,存在著一種種族秩序,非裔小孩只能在星期三到附近公園的游泳池,這讓七、八歲時的史提爾,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為非裔美國人的身分。為美國著名社會心理學家的他,由於自身成長經驗,他開啟和夥伴的一系列研究,關於表現與刻板印象威脅之間的關係。
SAT是一個在美國用來預測大學成績的測驗。依照常理推測,SAT成績越高的學生,在大學的成績也越佳。但這兩者並不是一定完全相符的,在美國普遍有一個現象,非裔學生的大學成績始終低於其他學生。你可能會好奇,如果是SAT最高一個級距的學生呢?
他們也不例外。史提爾在一次與少數族裔的學生交談時,發現學生們的共通點就是他們擔心自己不屬於這個學校、擔心大家認為他們的學業成績不及其他學生。這群學生缺少了在校園中的歸屬感,並受到了大眾刻板印象的烙印,在這兩者的交互影響下,造成學業表現不佳。受到影響的不單單是少數族裔,還有頂尖數學領域中的女性,甚至是白人在非裔美國人政治學課堂的表現。
接下來,表現是如何受到影響就是令我們好奇的。壓力和分心是絕大部分的因素,而會有這樣的感受,是因為他們都害怕印證了刻板印象。因為身為某種身分而感到焦慮,腦中的思緒全是被「我不要印證了那個刻板印象」給佔據了,如果我做得不好,是不是就成了別人口中的那個形象 ﹖如果我做得好,是不是……。且焦慮會使心跳加快、血壓升高。試想,在這樣的條件下,我們怎麼會有好的表現呢?
身為觀察者看到表現不佳的現象,時常會將結果歸因於個人特質,說是他們不夠努力,是他們本身性格的問題,將所有責任都怪罪到行為者的身上。我們容易產生偏見,忽視了造成表現不佳的外在因素,環境中的歸屬感或者大眾的刻板印象。或許你會驚訝頂尖的學生也會受到影響,又或許我們更該好奇的是刻板印象威脅影響的範圍、身分和心理條件。
史提爾進行了一項研究。他將測驗設定在數學這個領域,選用SAT成績為最高級距的學生且對數學的態度是積極的,這樣就能姑且除去了內在因素的影響。並將白人男性、非裔美國人、亞裔女性,這三個群體進行測驗。我們普遍認為男性的數學能力比女性好;白人的數學能力比少數族群好;而亞洲人的數學表現往往比較佳。在這樣的情形下,若告訴白人男學生,測驗是為了證明「亞洲人的數學能力」,那麼此次測驗白人男性的成績就明顯的失常。
但一個正負面刻板印象都持有的群體,他們的表現其實是受到測驗當下感受到的身分所決定的。若使亞裔女性填一份身分背景問卷,多一些問題是關於性別或多一些關於種族,這項測驗的結果便會大大的不同。如果感受到當下的身分是族群身分,那他們所受的刻板印象是正面的,成績便比受負面刻板印象時平均高了兩分。
簡單來說,受到刻板印象影響的某個群體,在有可能會反映自己符合刻板印象的情境下,表現就因你認為自己是何種身分而變化。
當你不斷的灌輸給特定群體特定的形象後,他們便會漸漸地承認和接受這個特質,這被稱作「精神傷害」,可以說是形象的內化。接著便懷疑自己甚至感到自卑。在能夠印證刻板印象的環境中,他們便會格外焦慮、謹慎。在《風暴之眼》的實驗中,我們可以發現圍上毛氈領巾,被設定為是不聰明、不乾淨、不乖巧,受到差別對待的學生,在紀錄片裡看起來是多麼自卑和表現低下,但將圍領巾的對象交換,情形就完全相反。
而另一個更有趣的實驗是《極小群體效應》,男孩們對兩個不同畫家所畫的畫作進行喜好的分組。在被要求利益分配時,男孩會將利益偏袒給相同群體。這雖然是人之常情,但那麼無意義的分組,顯現出的是身分認同的建立是多麼容易,也就是說身分所帶來的刻板印象影響其實很顯著。
這類的影響遠比我們想像的廣泛,每個人都有可能被貼上標籤。就如史提爾所言,為了迴避汙名才是關鍵因素,而群體間以互相學習為目標,藉著溝通增加歸屬感,拉近彼此間的距離;也可以反覆練習自我肯定;相信能力能藉由練習增長。這些行為都能有效降低威脅,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根據瑞典學院統計,在諾貝爾獎設立以來,女性得獎人僅約5﹪。在臺灣2016-2017年教育部統計處的資料下,大專校系的男女比「工程、製造及營造學門」的男學生比例達84﹪,而女學生則在文科學門中比例較高。2005年時任哈佛大學校長的勞倫斯˙桑默斯,曾發表一場演說,關於女性在科學界的地位,當時他的第二項假設「在尖端領域的天資差異」引發爭議。假設人在尖端領域的天資確實存在差異,那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那我們倒不如降低刻板印象威脅帶來的影響,這樣的改變可能才是最明顯的。
我曾看過一段影片。一個小女孩和小男孩轉到了新學校,自我介紹時老師向大家說他們的媽媽都是外國人,並要他們向同學介紹自己的媽媽。當小男孩向同學說她的媽媽是越南人時,底下的同學竟然說,要離他們遠一點,不然會變得又黑又笨。接著小女孩向同學說:「我的媽媽是日本人。」這個時候從台下得到了一片歡呼。但其實她撒了謊,她的媽媽是印尼人。這是一段來自台灣愛鄰社區服務協會的影片,其中要凸顯的是臺灣第二大族群,新住民的議題。看到這一幕時,我覺得有些難過和慚愧,一個小女孩從小便不敢坦承自己的身分,因為害怕被同學嘲笑;而當我理解為什麼小女孩要撒謊時,代表我即使不認同但也曾聽聞我們對新住民的一些刻板印象。
如果我們可以把焦點都放在個人,聚焦在人的獨特性。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有興趣的領域,無關性別和種族,表現只關乎本身的努力,這聽起來會是多麼美好。但如書中所說「無人是孤島」,儘管不願承認,這些熟知的刻板印象,當在某些情境中加上相關的線索,還是會喚起一些些憂慮。又如《接受不完美的勇氣》中所說,「所有煩惱都是人際關係的煩惱,其實就連隱士,也很在意他人的目光」。
(本文作者就讀於景美女中,2002年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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