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佛自然科學博物館的科學史學者和考古學家史蒂芬‧奈許（Stephen E. Nash）長年在美國西南部徒步旅行，雖然他會穿登山健行鞋保護足部，但還是經常得忍受路途遭遇的割傷、燙傷和刺傷。他心裡不禁冒出種種問題：一千年前的人們如何保護自己的腳？古代人有在穿鞋嗎？還是他們飽經風霜的腳非常堅韌，以至於大部分時間都赤腳行走呢？

　　答案就在古代洞穴裡。鞋子與石器和陶瓷瓦片不同，它是用皮革、毛皮和植物纖維等容易腐爛的材料製成，因此在戶外考古遺址中保存得並不完整。但終年乾燥幾乎沒有多餘濕度的洞穴環境，卻能很好地保存易腐材料。

　　1950年，芝加哥菲爾德自然史博物館的考古學家保羅‧西尼‧馬汀（Paul Sidney Martin）和約翰‧比奇‧里納多（John Beach Rinaldo）在新墨西哥州西邊小鎮阿拉貢的圖拉羅薩洞穴（Tularosa Cave）進行首次的考古挖掘，探勘結果證明他們的選擇正確，發現許多驚奇的物品：除了常見的陶器碎片、雕像、農具和其他石器及骨製工具外，他們還發現33,000根玉米穗軸（其中一些還有吃剩的玉米粒）、1,700根棉線、精緻的蘆葦籃殘片和絲蘭繩結和網子，以及200多雙涼鞋和鹿皮鞋，人們終於得以詳細瞭解過去（約西元300年至1200年間）生活在此地的普韋布洛人的鞋子。

　　事實證明，圖拉羅薩洞穴的涼鞋沒有為足部提供全面保護（特別是缺少對腳趾的保護），它們的鞋子著重在保護腳底，鞋底還編織著一些有趣的圖案。從鞋子的破損程度來看，他們似乎非常珍惜自己的鞋子：許多涼鞋的鞋跟都已經磨破且破很大洞，很明顯穿了非常久的時間。

　　乍看之下圖拉羅薩洞穴好像不太尋常，因為很少有考古遺址發現這麼多的鞋子，但其實隨著越來越多洞穴遺址挖掘後發現大量保存完好的涼鞋和鹿皮鞋，這幅景象其實沒有那麼稀奇。在美國西部的乾燥洞穴裡到處都是鞋子，而且不成比例地多，衣服則很少看到。考古學家在德州艾爾帕索附近的儀式洞穴（Ceremonial Cave）發現了大約1200雙涼鞋；新墨西哥州北邊納瓦霍湖水庫附近的洞穴發現了1000雙；猶他州大鹽湖附近的海角洞穴則有很多兒童穿的鹿皮鞋。

　　為什麼古代洞穴滿滿都是鞋子呢？有些人認為是因為涼鞋用絲蘭和植物纖維製成容易在乾燥洞穴保存，而衣服是棉花和皮革製成則不易保存。儘管保存的差異性確實可能影響考古發現，但它不會是決定性因素——因為洞穴中還是有發現鹿皮製的鞋子。根據這些證據，考古學家推測衣服很可能不是古代人會存放在洞穴裡的物品。

　　祖尼文化資源顧問團隊（祖尼人為普韋布洛族之一）主席奧塔維斯‧西歐特瓦（Octavius Seowtewa）長老的觀點認為，洞穴是連結世界與地底世界的中繼，而鞋子是個人與地球之間的連結點，所以把涼鞋丟棄在洞穴的行為似乎合情合理。

　　話雖如此，古代洞穴還發現了其他易腐的物品，包括玩具弓箭、骨製工具和火雞骨骼等等，後人只能推測為什麼只有某些材料留在洞穴中。西歐特瓦長老表示，他的祖先將這些物品「當作族人存在的證據」。有些物品可能是儀式需要而存放，有些則可能出於更世俗的因素存放於此。奈許推測，由於洞穴不是適宜居住的好地方（普韋布洛人也不住在洞穴裡），所以很可能是物品有特殊意義才會存放在洞穴，而非放置一些日常用品。他相信洞穴裡之所以發現滿滿的鞋子，代表古代人非常看重這些東西。

　　有鑑於這些鞋子的用料和質量，涼鞋和鹿皮鞋在當時或許也是時尚標誌與地位象徵，就像今天的名牌球鞋一樣。有趣的是，古人的鞋子不僅用來保護腳底，可能還有傳遞信號的功用。由於這些古代涼鞋往往具有精心設計的鞋底圖案，考古學家推測它可能還有其他實用的功能：用鞋印識別穿戴者身份。

　　奈許敘述了這幅情景：「假想你生活在人口密度較低的地區，而且認識周遭的每一個人。某天你在外面聚會、打獵或散步，偶然看見一雙涼鞋鞋印，上面的圖案是專屬於某個你認識的朋友，你經常看到他在製作這個圖案的物品。由於你對閱讀野外標誌和線索（例如彎曲或折斷的樹枝和足跡）非常熟練，從而知道朋友最近從哪裡經過此地。然而你繼續思考：『他昨天從這裡走向那裡，應該是想摘成熟的松樹堅果吧？不如我來幫他多摘一些好了。』如果是這樣那真的非常酷！」

　　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一千年前居住在圖拉羅薩洞穴附近的人們如何保護自己的腳呢？答案是：沒有太多的保護。他們的腳雖然比現代人更堅韌，但缺乏適當的保護反而更容易受傷。

參考報導：SAPIE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