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帶追逐》是蕭雅全導演2000年的作品,得到許多國際大獎,但就像片中主角的掌紋一樣,這部電影莫名奇妙的消失了,直到十八年後才又再次搬上大銀幕。
本片的主要場景有二,一位主角林東清家的當鋪,二為剛開通的台北捷運。《命帶追逐》帶著沉重的人文關懷,去反思千禧年間台灣社會邁向新時代,卻仍然為舊所困的徬徨與掙扎。
片中的三個主角:林東清、Eiko、曉得了,正好代表三種價值觀。
Eiko是個護理師,理應是最相信科學根據的一類職業,但卻非常喜愛命理,不論是指紋、掌紋、星座幾乎佔了她閒暇時間的全部事實上直到現在我們的社會仍然存在許多這樣的人,嫁娶、安葬、開工等等,多數人都還是參照農民曆上的指示,難道在這些日子開始。就能保證未來的安順嗎?一如Eiko這種人只是求個心安,無形中卻喪失了許多可能性。
曉得了是個不服輸的女子,她生長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最想達成的事就是比哥哥更早拿錢回家孝敬父母,這樣的她不得不走進當鋪。有趣的是她與東清合作將被典當的東西拿到捷運上賣,看似生意很好,實際上有些人是早已安排好的暗樁,所以親眼所見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了,如何能知曉未來呢?在片中甚至沒有明白說出她的名字,也代表著她不喜被決定的性格。
林東清的性格則介於兩人中間,Eiko告訴因為車禍失掉掌紋的他,「從此沒有限制了」,他以為就此擺脫了宿命,卻又因為Eiko向警局調閱自己的掌紋而又被命運攫住,更諷刺的是,失與得,逃出與跌入都不是出自於他的本意。
而當鋪老闆與顧客本身已存在了權力的高低關係,每一個來當鋪的人必定是有求於人,因此也容易受人宰制。後來因為Eiko的好奇而要求客人留下掌紋,對應的正是將對方的命運全盤掌控的概念。
導演在星座分析、手相分析的部分都是自己隨便亂寫的,這樣的安排更凸顯了他所欲批評的荒謬與對於宿命一說的厭惡。
有許多社會學家認為,人類最有創造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二十世紀的人們創造了太多劃時代的產物,二十一世紀人們卻開始提倡「創新」,這代表我們的社會已經缺乏這樣的能力而導致了集體焦慮。
然而每一個社會階層的人進入時代齒輪的時間是不一樣的。科學革命、啟蒙運動等等,都是以上流階級作為主體所定義的,下層的平民社會又比上流階級再晚了一個世紀,而已開發國家又比第三世界再快上許多。
同樣的,片中的捷運對台北來說是一個新時代的產物,它將改變這座城市的生活方式、作息與文化。然而這對許多台灣人來說,尚未完全理解它將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卻更直觀的接到了伴隨而來的許多限制。禁止飲食、右側站立等規定,都在無形的塑造這種城市的模樣,而人們無法抵抗。時至今日,許多國家盛讚台北捷運的乾淨與便利,但關於右側站立這種已被取消的規定人們卻無法改變,我們繼承了多少好與壞?這都是當初無法預測的。
整部片導演都在塑造一種無力與強制感。本片的場景轉換方式並非以漸淡的方式跳轉,也非直接跳到下一個畫面,而是直接全黑的靜止幾秒,這讓觀眾的思考與感官都被強制的暫時冷卻,並直接進入下一個主體,將觀眾牽著鼻子走的基調大約也是導演想訴說的台灣社會正在轉型的尷尬心情。
東清在片中曾說從當鋪的生意狀況就可以知道現在的景氣好壞,當鋪與景氣正好作為一個反指標。現在雖然有更多的數據可以更加精確的分析景氣走勢,但還是存在許多當鋪,也許這樣傳統的、討價還價的交易方式仍然是許多台灣人所習慣的。
通常在看數位修復的電影時會有種懷舊感,但是我並沒有見過2000年的台北,片中的城市景象對於許多農業縣市來說仍是十分先進,但從那時開始的文化塑造確使每個城市的樣子更加相異。十八年間從內到外這個地方進步了多少?
本片的內容與導演原本的劇本差異甚大,初次執導仍有許多自認不足的片段,因而將它們移除,可能會造成某些情節不夠完整,但已是一部具時代意義的作品,現在的人們仍然為著自己的生活所困擾,思考著自己從何而來又該往哪裡去,這部電影沒有給出解答,如同時代的人們站在歷史的某一刻必定感受到的滄桑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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