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屆台北電影節放映2017威尼斯影展最佳修復電影獎得主《見證》，俄文片名為《иди и смотри》（Come and See），在1985年由蘇聯導演埃列姆．克利莫夫拍攝，有「史上最恐怖的戰爭電影」之稱。

 

　　本片描述二次大戰期間，德國占領區白俄羅斯，主角是十六歲少年弗洛拉，在片頭他興奮的想加入游擊隊對抗德國，但一天天不堪入目的景象衝擊著他稚嫩的心靈，到最後他變成實際年齡尚輕，但已然白頭，充滿皺紋的老人。片中的戰爭場面完全是真槍實彈拍攝，將人們的恐懼與戰爭的殘酷完整呈現。

 

　　本片不論是音效或畫面都讓人極為不適，坐立難安。片頭男孩弗洛拉挖出了一把槍，興奮的想加入游擊隊卻被母親阻止，不論是出於不捨或是深知戰爭的可怕，母親的尖叫與狂吼都讓這趟「出征」之路更顯不穩。

 

 

　　在游擊隊駐紮的森林裡弗洛拉遇見了女孩葛拉夏，她在片中時常表現出一種空洞的神情，但這樣的她反而覺得弗洛拉是聾的、瞎的，她告訴弗洛拉，大人們留他下來是因為可憐他，顯然弗洛拉至今仍不明白前方艱險，決定離開獨自尋找對抗德軍的路，卻遇上德軍的攻擊，最後又被村民們所救。

 

　　後來弗洛拉仍然離開，誤打誤撞進入了另一個小村莊，卻在這裡目睹了德軍「種族滅絕」的暴行，甚至被抓來拍「戰利品式」的照片，至此他可說是完全的崩潰與麻痹了。

 

　　當時德軍將村民們趕到一棟木屋中，並說留下孩子，父母可以出來，可誰願意拋棄孩子們呢？最後所有人都被燒死，而德軍們拿著火炬大聲笑鬧著。他們之所以要求孩子留下是因為他們認為，「孩子是一切的開始，但某些民族不配擁有未來。」如此冷血的思想令人不寒而慄。

 

 

　　這些放火的「罪人」組成更是別具深意，不僅有德國人，更有白俄羅斯人，即使他並沒有身穿軍服，卻也幫助德軍的暴行。然而他卻在村民們審問他時極力推卸責任：「我只是聽從命令行事」，「我是你們的人啊」。這個狀況正也是二戰後檢討納粹暴行出現的問題。歐洲的轉型正義真的成功了嗎？憑希特勒一人能屠殺這麼多人民嗎？太多被攻陷的國家不論為求自保或被脅迫，都一定程度幫助納粹黨人，但戰後卻多數將責任推到一個死人希特勒身上，轉型正義彷彿只有德國有責任。另一個問題是，戰爭中，如何做出泯滅人性的惡行。在戰爭中，集體失控的暴力來自於「去人性化」，他們將另一方的人們貼上標籤，分門別類，不把他們當「人」看，那麼剝奪他們的生命更是沒有任何掙扎與罪惡感了。

 

　　本片最值得深思的段落是，後來弗洛拉不斷開槍射穿希特勒的照片（在這之前弗洛拉從未開槍過），搭配希特勒與德軍二戰時期的歷史畫面，每開一槍時間就倒退一些，可是到最後一張希特勒年幼的照片他卻無法繼續。

 

　　片尾，弗洛拉與村民們走入了森林，搭配著背景音樂──莫札特的〈安魂曲〉，這個時間戰爭還在持續，尚未知道哪一方將贏得勝利，但經歷戰爭凌持的人們早已只剩一副軀殼與千瘡百孔的靈魂。

 

 

　　本片拍攝於白俄羅斯，在二戰期間白俄羅斯共有600多個村莊的居民被全數殺死。全球死於二戰的人數雖比一戰多，但英法等西歐國家的死亡人數實際上比一戰少，顯示二戰受害最深的其實是蘇聯。導演本身是史達林格勒（蘇聯的英雄城市之一）的居民，因為小時候經歷戰爭的可怕，所以想拍一部關於這段歷史的電影。片中本來是使用煙火來製造爆炸的效果，但由於導演認為效果不夠真實，而改用真正的炸彈，這也使得整部電影變得更為駭人。

 

　　本片與戰爭記錄片不同的地方是，戰爭紀錄片有時會以黑白畫面降低對觀眾的衝擊，然而本片除了歷史畫面全部都以彩色呈現，讓觀眾不得不面對最真實的景象。除此之外，本片有許多的素人演員，且多數真的經歷過二戰，重溫戰爭對他們來說更是極為殘忍。

 

 

 

　　本片雖被某些評論認為與蘇聯的宣傳掛勾，但我認為導演只是將戰爭的殘酷如實呈現，戰爭本是政治的一種呈現，而導演本身又是蘇聯人，與其說為政府宣傳，不如說是宣傳導演本身的想法吧。

 

　　本片不論是場景安排、運鏡、人物特寫鏡頭都非常具吸引力，好看卻令人窒息。台北電影節將本片翻譯為「見證」，中國豆瓣翻譯為「自己去看」，兩者都各自點出本片的珍貴之處。「見證」就像是觀眾透過這部電影重回二戰，即使我們無法感同深受當時人民的苦痛，卻也是時代的見證者了；而「自己去看」可以說是直譯本片原文，原文本身就帶有命令／建議的意含，自己去看這部電影，導演即使在鏡頭後什麼都沒說，你也能明白一切。

 

 

電影資訊

《見證》（иди и смотри /Come and See）－Elem Klimov，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