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無非是個廉價的謊言:《意外》

 

《殺手沒有假期》馬丁麥克唐納的《意外》,由犯罪受害者家屬設立的三塊戶外抗議板子展開。

 

「如果有個老太太提著一大袋東西往家走,我不會去幫她提袋子,但我一定會將門抵住,讓她先進去。」

「就算你想幫忙提東西,她可能只會以為你想搶劫。」

「沒錯,這就是我們所處的社會。」

──《殺手沒有假期》

 

  「案子愈引起關注,就愈有機會破案。」女人說,而兇手仍舊如謎,忿懣沒完沒了。「憤怒只會招致更大的憤怒。」和女人離異的男人說,但憤怒卻引來巧合,紓解只是一瞬之間。電影再三推翻我們畫線的重點字句,故事在被「意外」穿透後──或者說,被「小鎮外的三面廣告牌」穿透後──映現出一幅洞悉得更加完整的生命景貌:人與人們、與自身,甚至與周遭間的衝突,由種種乖謬和悖反進一步所構築的諷刺性,一個散裂不堪的世界近在眼前。

 

  人們總對自我預想,僅僅服從各自形塑的邏輯與神話,因此之於《意外》,救贖無非是個廉價的謊言,無力為生命召喚任何解答。渴望救贖,即是渴望逃離命運,每隻受到脅迫的困獸,無一能安然走出自造的漩渦,一如美國作家弗蘭納里·歐康納所言:「所有這些真實的背後,只有一個真實,那就是根本沒有真實。」

 

電影裏緘默的三面看板,返照人心一切的有意無意。

 

  彷彿電影裏緘默的三面看板,返照人心一切的有意無意。當閱聽者順著畫面開始的時序,倒讀看板的訊息:「HOW COME CHIEF WILLOUGHBY?(怎麼會這樣,威洛比警長?)」、「AND STILL NO ARRESTS?(還是沒抓到人?)」、「RAPED WHILE DYING(垂死時被強暴)」,再依失火時,搶救看板的次列讀回去,其中帶著強烈諷刺性的語境換變,就像劇情一般互為表裏,建構不同脈絡下的敘事張力。

 

  究竟,那落在意中之外的,應該是一個喪女而怒不可遏、舉止荒誕的母親?是一個盡忠職守卻受矛頭指向的警長?是一個行事失準、毀譽參半的魯莽警員?還是母親回應女兒「我也希望妳被強暴」一語成讖的事件初始?警長自殺的槍聲,劃出整部電影的分水嶺。這則忽然的意外彷若某種機遇,化解人們之間情緒的纏縛,也改變物事連結的關係,同時回應了看板上的問句,投現生命弔詭的核心──故事的起始出於意外,故事的終結亦為意外成全。

 

我們全是不得不寬恕對方的一塊碎片,自彼此眼中往返、路過,承接一切破碎。

 

  世界在他們身上逼近拉扯,互為引力、彼此折射,最後在機遇下重新癒合。導演將逆向敘事投注於向來刻板的人物,顛覆且拓寬劇構下的角色性格及行動可能,持續擾動恨意邊沿後,置寬容於不意之中。

 

  在延燒不止的情緒暴力背面,看板上的問號成為一個更加銳利的隱喻,從言外之意到意在言外,切中所有不期而然的生命。由此,導演馬丁麥克唐納揭示那逸出常軌的荒謬與諷刺,無論情緒之間以暴制暴的相互引動,或驅使人們意念相通的危機轉機,我們全是不得不寬恕對方的一塊碎片,自彼此眼中往返、路過,承接一切破碎,從而構成了世界。

 

 

 

電影資訊

《意外》(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Martin McDonagh2018[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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