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都幸福俱樂部

譯｜葉雯婷

 

　　節儉是好事不是小氣

 

　　雖然有「吃倒在大阪、穿倒在京都」這樣給人光鮮印象的說法，但是從外界看來，京都人給人的壞印象之一就是「小氣」。

 

　　但跟大阪人口中的「小氣」，那種把街上發的衛生紙全部拿完，或是買到便宜的東西就得意洋洋的「貪小便宜」又不太一樣。京都人的小氣包含著「明明有錢也捨不得花」的意思。要逐一訂正這樣的誤解「會降低格調」，所以京都人通常都是置之不理，但我還是想在此稍作解釋。

 

　　京都人絕對不是小氣。江戶人那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情懷，對京都人來說的確很難以理解，但他們其實也並不是捨不得花錢。即使如此還是被認為「小氣」，有幾個原因。

 

　　首先是京都人普遍討厭太過高調的舉止。但更正確地說，他們並不討厭高調的舉止（說不定可以說是喜歡），而是為了避免太過醒目而跟週遭格格不入，所以才不做過度高調的舉動罷了。

 

　　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高級品牌服飾、引人注目的珠寶、大台的轎車等等，馬上就會引來附近鄰居的吐槽。當然表面上會委婉地稱讚「哇～太太您今天穿著好漂亮的衣服哪。」但是在這句話背後，有時候其實隱含了「雖然不適合妳」的挖苦之意。

 

　　再來就是京都人不買沒用的東西。這雖然聽來很理所當然，但執行起來意外地很困難。京都人很少會因為順勢或一時衝動而購物。他們通常會非常徹底地去斟酌考慮自己想要什麼東西、又為什麼會想要等等的具體原因之後才下手，所以有時候看起來像是連必需品也不輕易購入，到最後京都人就變得給人小氣的印象了。

 

　　舉個容易理解的例子。當京都人因為碗缺了一角所以出門去買，結果價錢不滿意、顏色不喜歡、大小也不合、觸感不好……等等，經過各種考慮後，就決定既然跟其它的碗無法搭配，乾脆就把缺角的碗修理好繼續用吧！通常都是這樣的模式。

 

　　第三個特點跟第二點有關連，那就是不會把舊東西丟掉。以前面提到的碗為例，假設需要五個一組的碗，但如果因為當中有一個缺角，就把完好的四個收起來，重新再買五個新碗的話，對京都人來說是一種「浪費」。這個時候通常會選擇去找一個一模一樣的第五個碗、或是把缺角的那個修補好、再不然就是繼續用那剩下的四個碗。

 

　　但不管是哪個方法，從旁人眼裡看來應該都是「連生活必需品都捨不得花錢的小氣鬼」。不過他們並不是捨不得花買一個碗的錢，而是純粹覺得沒有必要買一個新的碗。但是這樣的思維對京都以外的人來說，應該是很以難體會的。

 

　　對於這樣的現象，往往會有人說「連舊東西都這麼珍惜，真不愧是京都」，但是其實京都人本意絕非如此。並不是因為老舊所以才珍惜，而只是不浪費地使用著現有的東西，使用久了它們自然就變舊了而已。

 

　　雖然是很「珍惜」，但是被說「老舊」就有點無法接受，因為對使用者而言那些物品分明都還好端端的呀！

 

　　食物和日常用品也是像這樣毫不浪費地徹底使用，這種踏實生活的方式，在京都稱為「節儉是好事」，被視為值得讚揚的行為。

 

 

　　京都人的壞心眼享受對話吧

 

　　京都會被說很可怕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為「イケズ（壞心眼）」。竟然將「壞心眼」當成「壞心腸」的同義詞來形容京都人，真是令人感到訝異。

 

　　據說京都人的個性很差、會欺負、挖苦外來的人然後感到痛快，但這些完全都是誤會。當然京都人不會這樣為自己辯解，所以誤會就這樣廣而流傳開來。

 

　　京都人不為自己辯解是因為他們覺得那是誤會的人的錯，自己沒必要跟那些人一般見識、降低自己的格調去跟他們解釋，可能有部分是因為這個原因（雖然給人的感覺或許有些高傲）才造成誤會的。但這跟壞心眼又完全是兩回事。京都人並不是看到什麼、看到誰都會想要講挖苦。實際上硬要說的話，京都人待外地來的人還算親切的。

 

　　京都長期位居首都之要，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擁有令人憧憬的諸多觀光景點，所以很習慣那些從外地來的人，也知道怎麼有禮貌地招待他們。京都人大多真心的希望客人們可以開心地玩、開心地回家。

 

　　那麼，為什麼從京都人的口中會說出那些壞心眼的話呢？那是因為是對方讓他們這麼說的。

 

　　京都人絕對不會讓別人看到他們汲汲營營的樣子。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們都想保持若無其事的表情。

 

　　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對任何事情都能容忍，整體來說可以把京都人想成是領土意識非常強的一種生物。這不僅限於實質的空間，包含心理距離和人際關係，顯現在各種層面上。因為無法接受不知分寸的人，才會委婉地用「挖苦」的方式來攻擊，把對方趕出自己的領土。

 

　　如果這麼解釋的話，京都人大概又會被認為是拘泥於類似階級意識的觀念，但其實不是這樣的。請試著將階層想像成如大理石紋般地交錯纏繞，就能明白並不像單純的上和下那樣容易區分，而是有很多條「從這裡到那裡」標示範圍的界線層疊交叉著。

 

　　這並沒有對或錯，只能接受它「就是這樣」。還沒習慣的時候會不小心越過那條線、擾亂秩序，讓自己吃足苦頭。所以才會有人說「京都看起來很不錯，但是住起來很糟糕」。

 

　　只能像在試浴室熱水的溫度一樣，透過不斷地輕輕把腳伸出去再縮回來，花上許多時間才能記住這些界線確切的位置。

 

　　沒有時間這樣去慢慢體會的旅客，想在京都不被挖苦的秘訣是不知道就說不知道，然後去問知道的人，開口問了準沒錯。比起勉強地去做「當地人」、或故作內行，不如稍微退一步謹守「外來者」的立場和分寸，可以讓你在京都更如魚得水，也可以有更多時間去慢慢感受這樣的文化也不一定。

 

　　但是實際上真正的「壞心眼」是在京都人之間才會成立的。如果無法發現自己正被挖苦，變成只有對方單方面地惡言相向，壞心眼是無法成立的。當然也有用壞心眼的心機回話的高超技巧，但這沒有幾年的資歷是辦不到的。輕率地挖苦回去的話可是會引火上身的。

 

　　一邊說著壞心眼的話，一邊也被人用壞心眼的話語攻擊。在這樣日積月累之下，才造就了「京都人」。

 

 （本文為《京都，其實你不懂：內行人才知道的賞玩門道》部分書摘）

 

 

書籍資訊
書名：《京都，其實你不懂：內行人才知道的賞玩門道》（一見さんのための京都の流儀）
作者：京都幸福俱樂部
出版：EZ叢書館
日期：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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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出處：tetedelart1855＠flickr、Wikimed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