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香港書商林榮基決定召開記者會，揭露他數月以來在中國被拘留的失蹤過程時，他知道這是個高風險的賭注。對於靠嚴密控制信息而蓬勃發展的中國共產黨政權來說，散播與官方說法相左的觀點，是非常嚴重的挑釁和藐視行為。林榮基此前就是被針對的政治目標，足以讓他被政府逮捕，以及沒有律師陪同之下非法拘禁數月；而他召開記者會公開反抗的行為，使中國政府開始一場鋪天蓋地的抹黑行動。

 

　　從他的女朋友和前同事一直到各個政府官員，相繼公開出面宣稱他是個騙子，並用難聽的話來形容他。無論說法有多難聽，這種做法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集結中國境內或境外的支持者，接連對政敵或批評者展開一連串的醜化和誹謗，抹黑行動早已成為中國政府慣用和便利的政治工具。通常還會伴隨更加殘暴的恐嚇行動，以嚇阻目標停止對「黨」的批評。

 

　　實際上，這種做法可以說有一個完整的劇本，它看起來就像這樣：

 

 

第一步：攻擊個人品德，而非政治理念

 

　　攻擊特定目標的人格，而不提他們抱怨的政府行為；當你完全控制了媒體的情況下，這種做法特別有效，而這也是中國內部的現況。

 

　　舉例來說，當藝術家艾未未在2014年4月被逮捕時，他正在製作充滿政治意味的藝術作品，挑戰中國政府公佈的四川地震中遇難學生的官方統計數據。同年六月，艾未未被指控違法欠稅，而過程中則完全沒有提及他的政治觀點和藝術作品。

 

　　而試圖為2008年毒奶粉事件受害的兒童家屬提供法律諮詢的律師許志永，則在2009年被指控與稅務有關的罪行，並被拘留數個月。這個為了在中國推動更多民權的「新公民運動」發起人，目前正因為「擾亂公共秩序」的罪名被判入監服刑四年，這條罪名也是中國政府針對異議人士常見的指控。

 

　　此外還有勞工活動組織者曾飛洋，他在廣東耗費數年時間組織工人，爭取更公平的待遇和薪水。他於去年十二月被捕，國家通訊社《新華社》在長篇報導中詳述了對他的指控：通姦、詐騙、貪污等罪名。認識曾飛洋的工人們都表示，他們不可能相信這些指控。

 

　　2005年因涉嫌間諜罪在中國廣州被捕的前新加坡《海峽時報》中國首席特派員程翔對此評論：「不管有沒有具體證據指控一個人，他們都會進行某種方式的人格謀殺。他們會竭盡全力找到任何理由，無論是真實或編造出來的。」

 

 

第二步：強迫認罪

 

　　在文化大革命時期，學校或主要街道會開設簡易的「人民法庭」進行公開認罪；而現在中國政府使用更先進的方法，讓特定目標在國家控制的媒體公開進行「電視認罪」，這些認罪往往發生在審訊之前，與中國共產黨聲稱要加強法治的承諾恰好相反。

 

　　香港書商桂民海和李波都曾受到這種對待。而就在今年一月，瑞典人權工作者彼得‧達林（Peter Dahlin）被驅逐出境以前，也被迫在中國電視上公開認罪，承認自己運作「非法組織」以及「鼓動民眾反抗政府」。

 

　　備受尊敬的中國記者高瑜在被逮捕後，被強迫上電視公開認罪，過程中她「坦承」洩露國家機密，並接著在審訊過程中收回了這段認罪；美籍華裔風險投資家薛蠻子（薛必群）因在微博擁有廣大的粉絲群，顯然這嚇壞了中國政府。他在2013年因涉嫌聚眾淫亂被北京警方逮捕，接著在中央電視台（CCTV）上供認說他其實沉迷於招妓嫖娼。

 

 

第三步：對家人下手

 

　　當你無法讓異議人士沉默時，向他們的家人施壓就對了。

 

　　國際特赦組織中國研究員普恩（Patrick Poon）表示：「你能從其他案例中看到一種模式，你的親朋好友處在壓力下而說出反駁你的話。」而這些言論都透過受到嚴格審查的中國媒體小心翼翼地散播，因此不會有不同言論出現。

 

　　當中國政府試圖平息艾未未關於四川地震的藝術作品時，便衣警察找上了艾未未76歲的母親，並在家中審問了她；被監禁的中國異議人士劉曉波的妻子，也被軟禁在家多年；被監禁的人權律師王宇十幾歲的兒子，據傳逃往美國失敗後被軟禁在中國北方。

 

　　勞工活動組織者曾飛洋的母親控告《新華社》詆毀她兒子的幾週後，因為受到地方當局無情的騷擾後，而撤回了告訴。曾飛洋妻子任職的學校也威脅，如果不保持低調的話將會解僱她，甚至連他的堂兄弟們也接到了騷擾和恐嚇電話。

 

 

第四步：製造桃色風波

 

　　一個「好」的抹黑行動，只要伴隨一點性醜聞就完美了，而且越羞辱丟臉的越好。在香港書商林榮基的案例中，一名自稱是他女朋友的女子，秘密地接受親北京媒體《星島日報》的採訪。採訪中該名女子指責林榮基利用她，並哭訴表示他「不像個男人」。

 

　　《海峽時報》記者程翔2005年前往中國，是為了取得中共改革派領導人趙紫陽生前（於同年初逝世）的訪談錄而被捕。程翔是個有良好聲譽的已婚男士，但他卻被指控在外面有情婦。「有一段期間，他們（中國政府）發現很難說服公眾我可能犯了間諜罪。於是他們編造說我在外面有情婦，而出賣國家機密是為了拿到更多錢給她。」程翔說。

 

　　這名被指控為情婦的女子，同時也在為趙紫陽的書籍工作。後來她在香港民主黨議員的幫助下偷偷從中國出境，接著在香港召開記者會表示她和程翔只是普通的同事關係。「但是那段時期，這件事讓公眾困惑了，有些人開始懷疑要不要支持我。」程翔回憶道。

 

 

第五步：灌輸恐懼

 

　　如果你把前面四個步驟都準確地做到，那麼基本上保證能走到第五步。

 

　　中國政府的抹黑行動和對家人施壓是如此普遍，以致於多數人因為恐懼和害怕，而不敢站出來反對政府不公的政策或行動。香港民主黨創黨主席李柱銘（也是被針對的目標之一）說：「這是複合性的武器，抹黑行動是灌輸恐懼最成功的方式。假如人民夠害怕政府，甚至不需要採用這些策略，只要威脅他們就夠了。」

 

 

 

 

圖片出處

QZ、SCMP、Wikipedia、Fox News、New York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