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英語文學評論家及詩人威廉‧恩普森（William Empson）曾對無產階級藝術的可能性寫道：「英語受眾之所以能欣賞俄國的政治宣傳影片，原因在於他們的宣傳手法太過於冰冷孤高，以致於不會使人厭煩。」或許這就是為什麼美國藝術家和波希米亞人經常將自己的政治意象疏離社會體制。一個國家單調乏味的社會現實主義（Social realism），竟然被另一些人當作激進的新奇事物。

　　然而，美國的文化輸出也具有同樣效果嗎？人們只需要看看美國最平凡無奇的品牌在國外的成功，就能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從沒有人想到抽象表現主義（Abstract Expressionism）繪畫，居然與麥當勞和迪士尼並列在文化輸出的列表上：冷戰時期的中央情報局（CIA）藉由暗中支持抽象表現主義繪畫的秘密計劃，作為向世界展現和宣傳美國文化實力的方式。

　　這些被利用的藝術家包括傑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馬克‧羅思科（Mark Rothko）及威廉‧德庫寧（Willem de Kooning）等人，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變成了政治宣傳品。中情局將這項計劃稱為「長皮帶」政策，他們利用中情局的資金秘密組織了數次展覽，例如1958至1959年走訪歐洲各大主要城市的「新美國繪畫」（The New American Painting）巡迴展，展品包括威廉‧巴齊奧蒂斯（William Baziotes）1947年的作品《Dwarf》和阿道夫‧戈特利布（Adolph Gottlieb）1951年的作品《Tournament》

　　這種古怪的關係令人匪夷所思，因為委婉來說就是，當時美國的前衛藝術從來就不被普羅大眾接受，但它們卻被拿來當作證明美國人富有創造力和文化實力的工具。1995年英國媒體《獨立報》（Independent）的一篇文章中，介紹了冷戰時期中情局對於捧紅抽象表現主義繪畫的態度：

　　「在1950至1960年代，絕大多數的美國人不喜愛甚至輕視當代藝術。杜魯門總統用一句話總結了普羅大眾的看法：『如果這就是藝術，那我就是霍屯督。』（霍屯督是非洲種族，也是歐洲白人歧視非洲黑人的蔑稱）。而這些藝術家自身大多是共產主義者，麥卡錫時代的美國不可能接受他們，自然也不會是被資助的對象。」

　　那為什麼他們還能得到秘密支持呢？一個簡單的答案：

　　「由於主流文化的庸俗品味，結合麥卡錫對前衛或非主流文化歇斯底里般的抨擊，使美國政府處在了進退兩難的境地。這使世界各國很難相信美國是成熟先進、充滿文藝氣息的民主國家。」因此，支持不受歡迎的抽象表現主義繪畫正好能抹去外人的疑慮，並藉此鞏固其文化霸權地位。

　　威廉‧恩普森接著寫下：「保守黨受眾若接收到同樣手法的保守式宣傳（如俄國的政治宣傳），將會感到極其無聊。」假若他的觀點正確，那麼冷戰時期歐洲的社會主義忠實信徒，很可能早已厭倦了蘇聯認可的藝術形式，美國這時傳來的前衛作品成為了意外驚喜。

　　抽象表現主義繪畫與中情局之間的單向關係，直到最近才被前中情局官員證實。所有人，包括這些藝術家們，全都被蒙在鼓裡。但它帶來的結果，卻也徹底改變了美國當代藝術的地位。

圖片出處

Clyfford Still Museum、Wikiart、T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