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作家奧莉維亞‧萊恩(Olivia Laing)在三十多歲的時候搬到了紐約市,形影單隻的萊恩意識到自己每天都得面對強烈的孤寂感,而她發現對這種難以啟齒的經歷越加著迷。於是萊恩開始透由藝術,來探索這座孤獨的城市。
《孤獨的城市》(The Lonely City)一書講述了城市、孤獨與藝術之間的關聯,從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的《夜遊者》(Nighthawks)到安迪‧沃荷(Andy Warhol)的《時間膠囊》(Time Capsules),從亨利‧達格(Henry Darger)堆積如山的水彩畫到大衛‧瓦納羅維奇(David Wojnarowicz)的愛滋病運動,萊恩從中深入地探究孤獨的意義與內涵。而透過奧莉維亞‧萊恩的詮釋,解釋了為何愛德華‧霍普畫作中的城市光景,能如此精準巧妙地捕捉孤獨體驗。
談到愛德華‧霍普會想到什麼呢?霍普畫作的預見性和力度,傳達寂寥、疏離和冷漠的一幕,與孤獨早已成為難以磨滅的連結。但他從不喜歡這種想法,讓自己的畫作被定型,或是描繪孤寂是他的專長和中心思想。「關於孤獨的說法過度誇飾了。」他曾在為數不多的長篇訪談中,這樣告訴朋友布萊恩‧奧多爾蒂(Brian O’Doherty)。
那為何人們仍堅持將他的作品歸於孤獨呢?顯而易見的答案是,霍普畫作裡的人物經常隻身一人,或是不安氛圍中存在兩三組沉默寡言的集體,表情和肢體動作表現出苦惱煩憂的神情。但還有其他方面也是如此,像是藉著憑空想像打造的城市街道,霍普的城市場景確實複製了孤獨感的核心經驗:他用牆壁隔開或圍以柵欄的手法表現分離的感受,並與難以容忍的近距離暴露結合。
即便是他最溫和的作品中也存在這種緊張關係。比方說《Morning in a City》中一名裸體女性手拿毛巾站在窗戶前,她的身體以淡紫色、玫瑰色和淺綠色的優美斑點構成,展現的情感寧靜且平和;但微弱的苦惱不安情緒明顯的表現在畫作最左側,寬敞窗戶外將空間讓給了高聳醒目的建築物,伴隨著清晨的法蘭絨粉紅色天空。
房屋對面的大樓存在至少三個窗口,綁著的綠色窗簾遮掩了其餘的窗戶,其外型是全黑且粗略的正方形。窗戶可視為相似於眼睛的角色,從它的詞源「風眼」(wind-eye)和其功能都有這種意味,女子帶著不確定性的眼神遙望遠方,也許是她希望被看見,但或許也被世界忽視。
愛德華‧霍普最著名的作品《夜遊者》中,綠色的陰影斜長尖銳的散落在人行道上,沒有其它的色彩能如此有力地傳達城市的疏離感。而這間24小時營業的餐館,正是食客們的避難所,但我們找不到可見的入口處,這裡並沒有辦法進入或離開;唯有在畫作後方有一道卡通式的赭石色大門,而它也許是前往骯髒廚房的入口。
在街道這側的餐館完全被封閉隔離,就像是城市裡的玻璃水族箱。而身處在這座漆著鮮黃色牆面監獄的四名人物:一對遊手好閒的情侶、身穿白色制服的櫃檯服務生,以及背對窗戶的男子(他的上衣口袋是畫布上最黑的部分),沒有人交談、也沒有人看著另一個人。這裡是孤獨食客避難、等待救助的場所,也或許是闡述這種斷開聯繫的景像遍布在城市裡。
三角形陰影輕輕散落在四處,櫃檯服務生站在四人組成的三角形中間,主持像是夜晚的咖啡聖餐,而自己也受困其中。畫布邊緣被硬生切斷,不留下任何空間給能夠逃離這裡的通道。愛德華‧霍普藉由紮實建物與透明玻璃的同時存在,明亮四射的封閉餐館與街道陰鬱氛圍建立起強烈的隔離感;而微妙的幾何圖像干擾點綴,點燃觀眾內心產生深刻不安的情緒。喬伊斯‧卡羅爾‧歐茨(Joyce Carol Oates)曾如此形容《夜遊者》:「最切中要害的辛酸,不停重演的美國孤獨感的浪漫形象。」
書籍資訊
書名:《孤獨的城市》(The Lonely City)
作者:Olivia Laing
出版:Picador
時間:2016
圖片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