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與Y討論著紐約行的種種。
我口沫橫飛地不解著那場看似普通(宣傳中國樂隊)明明卡司無敵的演出,但總感覺不著邊際。畢竟你得認識Sonic Youth、Yo La Tengo這些音樂名人堂等級的人物,當然還有小野洋子,才能夠理解我的唐突。
突然個瞬間我彷彿進入了另一種狀態:Y專心地聽著,而我雙手在眼前不斷地比劃,紐約行的多采多姿仍在進行;耳邊卻已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我給了個爛漫(但錯誤)的說詞管這叫解離,事實上不過是為自己的恍神賦予合理的哀愁。
畫面切換到一家服裝店前,黃光燈管暖和著木質地板,乍看簡樸卻不失氛圍。門口正中四個人型模特面無表情,身著四款相似簡約的黑色長大衣,搭配著及膝米白洋裝,或是縲縈絲質襯衫,看來今年秋冬黑白搭配永遠是萬年的流行。
時間拉回威廉斯堡的午間,也是紐約行結束的倒數計時。
令我們停下腳步的並不是採購服飾的興致,當然這個團也只會為了唱片行、公仔和托特包瘋狂,還有美食。店裡頭傳來熟悉的音樂令我們駐足腳步,帶路者轉身要我們三秒內說出是誰的歌,還說這是常識題。
旅行中有太多類似場景,Empire Diner裡的No Doubt,Chipotle的Spoon,Blue Bottle裡LCD Soundsystem和Arcade Fire⋯⋯或許是太過於熟悉卻如鯁在喉,我們著急著臉相覷,希望得到些提示或解答。
怎麼能忘記呢,Ian Curtis那低沉陰鬱的嗓音蜷曲了多少心頭憾事,在高三及重考那些抑鬱寡歡恨不得直直墜落的日子裡。
那些日子著實越發難過,並非是物質上的,而是心理的煎熬:人際互動、升學壓力、對未來的渺茫,無法滿足他人期待。然後情緒開始失控又無處宣洩,面對著日益衰弱的神經,彷彿隨時都會歸零。
最終我還是向現實妥協了。走向他人期待並規劃好的道路並沒什麼不好,畢竟自己並沒有體驗過體制外的生活無法比較,而事實上回頭來看似乎也是如此;領著固定薪水埋頭工作,偶爾與三五好友聚餐吃飯顯得愜意,在安逸的生活圈裡沉浮著,似乎逐漸遺忘那些掙扎的一呼一吸。
之後的幾個小時,那再熟稔不過的失落聲線低沉地在我耳邊哼著,喚起了那些沮喪啃噬的日常,憂鬱不得志的絕望。然而紐約東河的夕陽映照著大家的背影,直至金黃色淹沒在天水交接的黑裡,就如同Ian Curtis的絢爛人生,迷人地讓人難以自拔卻稍縱即逝。
我坐在沙發上繼續與Y談論著紐約看似冷漠,卻躲藏在身邊的溫暖發現:中年男子詢問身旁看著地圖發慌的旅客是否需要幫忙,華盛頓廣場上陌生卻暖心的交談,當然還有草莓園裡來自各地的人們一起齊聲歡唱。最後我告訴Y,這趟旅程最棒的,是這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各自談論著自己不同的經歷令我開了眼界,又在提到同一首歌或樂團時興奮地說著那場你我都在的演出。即使背景各不相同,卻都因為音樂而相聚。
Love Will Tear Us Apart,但音樂卻將我們連結在一起,無論是35年前傷透了多少樂迷的輓歌,還是35年後紐約街頭的一陣歡愉笑聲。
圖片出處:Coog Radi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