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非常容易攻下。駭大多數人對我來說都不費吹灰之力。

只要你傾聽他們、觀察他們，他們的弱點就像霓虹招牌一樣在腦袋上跳舞。」

－艾略特‧歐得森

 

 

 

文｜張茵惠

 

　　今年六月，一部前所未見的影集《駭客軍團》在美國播出。它由當時尚鮮人知曉的編劇山姆‧埃斯梅（Sam Esmail）創作並且執導，起用從未演過大角色的雷米‧馬利克作為男主角。從精密完美的劇本出發，透過獨樹一幟的運鏡、色調、配樂，讓本來只應該是小眾市場的駭客主題，變成了當季最大的影劇黑馬。劇評家稱之為「有史以來最好的科技影集」、「年度最佳電視影集」。不僅受到技客社群肯定，也擄獲無數一般觀眾的心。究竟《駭客軍團》好在哪裡？

 

　　《駭客軍團》是由一個黑衣連帽男子艾略特的自言自語開始的，而他會持續自言自語直到最後一集。但你不會覺得任何一點乏味，因為艾略特雖然是個隱身在資安公司中的高級駭客，沒多少朋友，似乎有點社交焦慮、好像因為憂鬱症而在看心理醫生，但他對觀眾說出的內心獨白精采而充滿洞見。譬如這段：

 

　　「為什麼我對社會這麼不滿？噢，不知道耶。是因為大家異口同聲稱頌史蒂夫‧賈柏斯是個大好人，即使明知道他靠童工賺翻天？還是因為覺得每個英雄都是假冒的呢。這世界本身就是個騙局。」 

 

 

　　艾略特練習出頂尖的駭客能力，是為了解決他的孤獨。比起透過社交的假面具跟人交往，他更喜歡在自己的房間裡默默瀏覽入侵得來的對方的私人資訊。但只想過著低調生活的他，卻離奇捲入了一個藏在廢棄遊樂場裡的駭客組織「幹社會」（fsociety）。「幹社會」有個對全世界駭客來說都很正常，不過真的付諸實現卻太過瘋狂的目標──把邪惡公司旗下的一切信用記錄徹底刪除，讓負債的窮人得以解脫。

 

　　為了讓劇情變得夠簡單，能夠順利進行，編劇‧埃斯梅真的就把《駭客軍團》中最大的反派──寡佔整個美國的某個龐大多角化發展事業體──直接命名為「邪惡企業」（Evil Corp）。而艾略特與這個企業產生連接，表面上的原因正是因為他所服務的眾安公司（All Safe），是「邪惡企業」資安維護的外包商。「幹社會」利用眾安的弱點發動攻擊，種下了之後摧毀邪惡企業一切信貸資訊的機會。艾略特對於「幹社會」的極端瘋狂感到不可思議，但心中某處卻又受到吸引。

 

 

 

 

　　當然，這不是一部關於左派數位天才怎麼熱血打倒資本主義的戲劇，而是一部驚悚懸疑、引人深思的心理、科技與犯罪主題影集。編劇在每一集都透過艾略特之口，用一種簡單常見的電腦術語比喻人生，而你或許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電腦與人類心靈可以如此接近。他這樣詮釋背景程式的運作：

 

　　據說──「當你選擇視而不見的時候，魔鬼最強大。」就像是在背景裡默默跑的程式。當我們忙著做其他的事情，所謂的「惡魔」，就在使用者沒授權的時候自己執行起來了。監控、登入、提示、原始的衝動、壓抑的記憶、無意識的習慣。他們總是在那裡，一直活動著。

 

　　隨著劇情展開，觀眾將感受到劇中每一個人的無奈與悲哀。而一開始顯得莫名其妙的各個橋段，終將連結在一起。短短十集，不受IMDb評價9.0的高口碑與高收視率動搖而延長，身兼編劇與導演的埃斯梅用了最正確的演員，最正確的節奏，去說出一個影集史上前所未有的完美故事。這部劇集未曾遺落下任何一個角色，不賦予他們任務。很難想像，這竟是埃斯梅第一部電視作品。

 

 

 　　在接演《駭客軍團》之前，飾演靈魂人物艾略特的雷米‧馬利克，演藝生涯能見度最高的角色只是《博物館驚魂夜》系列裡的埃及法老門卡拉，說是跑龍套角色也不為過。當你看完第一集，心裡或許還在抱怨「門卡拉這次沒畫眼線看了好不習慣」。但看完十集，你記得的不會再是跑龍套的法老雷米‧馬利克，而是精湛演出孤僻駭客艾略特的雷米‧馬利克。

 

　　這就是一部偉大的影集的力量。當然，製片公司大可以像Netflix一樣砸大錢找大衛‧芬奇加上凱文‧史貝西來拍出《紙牌屋》。但也可以讓一位沒沒無名，只有劇本登上過「黑色名單」（一項自2004年開始每年選出的『遺珠之憾』劇本，代表最有潛力卻還沒開拍的作品）的劇作編導放手一搏，拍出一部沒有人想過會如此成功的《駭客軍團》。

 

　　正如劇中神祕亞洲駭客「白玫瑰」（Whiterose）所述，每個駭客感興趣的對象不同，她駭時間，而艾略特駭人類的內心。《駭客軍團》正是這樣的故事，在網路連接一切的時代，我們卻寧可從暗處偷偷駭著他人的內心。只要接通網路，保住秘密是不可能的。因此，現實生活才是唯一保險的加密方式。聽起來弔詭，卻無疑正是當代心靈的切片。

 

 　　「仔細看！世界分明建築在幻想之上。藥丸裝載著人工合成情感，廣告傳遞的心理戰，改變情緒的化學物質....美其名為食物！媒體舉辦的洗腦座談會，社交網路上一個個受到控制與孤立的泡泡。真實？你想跟我談真實？」

 

 

 

影集資訊

《駭客軍團》（Mr. Robot）－Sam Esmail，2015開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