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Gerda

　　《辛普森家族》有這樣一個橋段，一群生活優裕的中產階級搬到荷馬與美枝的社區，中產階級太太組成了母奶會，眾人圍成一圈哺餵母奶，美枝迫於社交壓力假裝以母乳在餵她最小的孩子奶嘴。結果奶瓶不慎滾落地面，母奶會的眾多優雅太太們就像看到手榴彈落地一樣嚇得花容失色。

　　在歐美社會已經出現了這樣的問題，來自勞工階級的女性（譬如荷馬是核電廠的藍領工人）比起白領階級女性（新搬入的中產階級婦女）更沒有時間以母乳哺餵，但政府卻緩不濟急地用各種宣導跟杯水車薪的補助誘導新手媽媽親自餵養嬰兒，製造她們沒有當好媽媽的罪惡感，但卻無視於並非人人都有生理或物質條件親餵的事實。

　　回顧歷史，會發現人類花了很久的時間研究出取代母乳的商品，讓女性取得不以母乳哺餵的行動自由，然後又有人主張母乳在營養價值與免疫學上似乎有「無法取代」的益處，於是開始宣導親餵，對於無法或不願餵母乳的女性施加心理壓力，極端份子甚至焚燒製造配方奶的工廠。

　　餵母乳肯定有相當多的好處，至少是產後減重的極佳方法，抽除脂肪的效率驚人，即使不在乎體重的人，也該考慮身體內累積的多餘脂肪與日後罹患特定癌症機率有正相關的事實。此外，母乳恆溫、長鏈多不飽和脂肪酸含量豐富、自備有用的抗體，理論上也確實有助於鞏固新生兒健康，至少新生兒的胃腸機能會比較好。但除此之外，影響人類成長發育的變因實在太多了。若要說食用母乳越久，就越可以提高智商、收入，未免也推論得太遠。

　　日前一份取樣自巴西的研究追蹤了以母乳餵養者日後三十年的智商與成就，並且聲稱食用母乳者智商略微較高、收入亦較佳，研究者號稱排除了父母教育程度、社會地位的差異，但同樣的問題依然存在──智商如何測量？用韋氏成人智力量表快速檢測的智商分數，本身就具有各種層面上的爭議。用簡單的測驗試圖把人的聰明程度劃分，而不考慮文化層次上的爭議，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情。

　　此外，父母社經地位的影響究竟是否已經完全排除，不成為導致最後差異的變項之一，也是個很大的問題。長達三十年的時間，父母的社經地位其實在這段時間中是有可能改變的。而這份研究中強調的「智商」以及與其正相關的「收入」，則相當可能與變動的父母社經地位有關。哺餵母乳時間較長，不僅只是一個單純的變項而已，而是同時暗示著背後存在「已經是」或者「努力想要躋身中產階級」的父母，「有意願與經濟能力讓妻子花更長時間待在家裡不工作專心餵養子女的丈夫」，以及「很注意健康新知的新手爸媽」。難道這樣的人格特質不會促使子女教育時間延長，與所謂的「智商分數」提昇嗎？

　　凡是涉及到人，以及漫長人生的研究調查，都必須面對自己的侷限，也就是也許只是先預設了自己想找到的答案，然後努力去跑出一個符合的數字而已。巴西研究的努力值得欽佩，但它稱不上是什麼決定性的新發現。它只是證明了過去三十年來「有閒階級」的想法越來越趨向一致而已。

　　經濟與社會階級決定了你是否有條件慢條斯理的親自哺育下一代（甚至雇人來用母乳餵孩子，儘管聽起來很噁心），但是光靠餵母乳這個行為，不會造成孩子未來的社會階級向上提昇。一個更好的未來，靠的是一連串的努力與機運，不是嬰兒時期喝了多少母乳，這是個非常簡單的道理。但往好方面想，現在正在排除萬難考慮母乳哺餵的你，已經踏出了努力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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