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Mumu Dylan

 

　　2000年，明尼蘇達州梅奧診所的范德爾森（Jan van Deursen）醫生觀察實驗室的轉基因鼠感到非常疑惑，因為牠們沒有如預期般長出腫瘤，而是經歷了一些奇怪的綜合病症。當時實驗鼠約三個月大，毛皮變得稀疏，眼睛則因白內障顯得呆滯無光。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才知道，原來這些實驗鼠正在急速衰老，身體受制於一種詭異的細胞：它們既不會分裂，也不會死亡。

 

　　這件事給了范德爾森和研究同事一個想法：是否可以將「殭屍」細胞消滅，以延緩生物早衰？答案確實如他們所想。在2011年的一項研究中，研究團隊發現消除衰老細胞（senescent cell），可預防許多因歲月造成的損害。

 

　　這項發現帶動了一批相關研究跟進，過去七年中已經有數十個實驗證明，衰老細胞堆積在老化器官裡，而消除它們便能延緩，甚至預防某些疾病。清除實驗鼠體內的衰老細胞後，只需一年的時間就能讓牠們的毛皮密度和腎功能恢復健康，並改善肺部疾病及修復受損的軟骨。而2016年的研究表明，它似乎還能延長普通老鼠的預期壽命。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生物醫學工程師珍妮佛‧埃利西芙（Jennifer Elisseeff）說：「單單只要消滅衰老細胞，便能刺激新的組織生長。」她指出，消除不死細胞讓身體組織啟動了自然修復機制。

 

　　抗老化現象是研究衰老細胞過程中一項意料之外的轉折，它在五十多年前首次發現時，被描述為一種非分裂細胞。當一個細胞開始老化，它就會停止複製自己，並開始釋出幾百種蛋白質，準備展開不死之旅。衰老細胞看似殘生將盡，但其實它沒有完全死亡，只是不再像巔峰時期那樣分裂複製。

 

 

　　雖然大多數細胞會自然死亡，但所有可分裂的體細胞（非生殖細胞）都具有成為衰老細胞的能力。長久以來，科學家雖然覺得衰老細胞很奇怪，但對它們也沒有實際的研究方向。研究衰老細胞超過25年的巴塞隆納生物醫學研究所的曼紐爾‧塞拉諾（Manuel Serrano）說：「我們不確定它到底有沒有做什麼重要的事。」因為除了不會複製以外，衰老細胞仍具有新陳代謝的活性，通常也會繼續執行基本的細胞功能。到了21世紀的前幾年，科學家將衰老細胞簡單理解為「透過阻止受損細胞生長，來抑制腫瘤的一種機制」。

 

　　不久後，科學家終於有了新發現，分子生物學家茱迪思‧坎皮西（Judith Campisi）稱之為衰老細胞的「陰暗面」。2008年，包括坎皮西在內的三個研究團隊發現，衰老細胞會分泌大量的分子（包括細胞激素、生長因子和蛋白酶）影響附近的細胞，並引起區域性的炎症。

 

　　塞拉諾表示，在年輕健康的組織中，這些分泌物可能是恢復過程的一部分，受損細胞刺激附近組織的修復機制，發出讓免疫系統來消除它們的訊號；然而，某些時候，衰老細胞開始堆積並沒有被清除，進而導致骨關節炎、慢性炎症和動脈硬化等相關疾病，科學家至今仍不確定什麼時候、為什麼發生會這種情況。有部分研究認為，隨時間過去免疫系統就不再對它們產生反應。

 

　　更令人頭疼的是，每個組織內的衰老細胞都略有不同。它們分泌不同的細胞激素、釋放不同的細胞外蛋白質，而且還使用不同策略來避免死亡。這種難以預測的變化使得檢測和辨識衰老細胞成為一項難題。坎皮西說：「衰老細胞沒有明確的定義。完全沒有，句點。」

 

　　由於缺少共通點，科學家很難一次找出所有的衰老細胞。范德爾森提到，研究人員只能使用大量的標記物，不斷在各個組織內找尋它們，這種做法也讓研究工作變得繁重且昂貴。不過，要消滅難以捉摸的「殭屍」仍有一線希望：雖然它們很難被找到，但是卻容易被殺死。

 

 

　　現在，許多生物科技和製藥公司都開始測試一種名為「摧毀衰老」（senolytics）的消除不死細胞藥物，希望能幫助人們返老還童，或至少預防或阻止年齡帶來的損傷。他們計劃在未來的兩年半內展開多項臨床試驗，治療骨關節炎、眼疾和肺病患者。

 

　　曾參與2011年研究的梅奧診所老年醫學專家詹姆斯‧柯克蘭（James Kirkland）正謹慎地開始幾項小型的概念性驗證，針對幾種與年紀有關的疾病開立摧毀衰老藥物。他說：「我幾乎睡不著覺，因為即使藥物在實驗鼠身上看起來很有效，但許多時候放到人體上卻會失靈。」

 

　　儘管有諸多挑戰（像是目前的藥物一次只能消除一種衰老細胞），但摧毀衰老藥還是具有相當的吸引力：例如衰老細胞只需定期清除（或許是一年一次），便能有效預防或延緩疾病發生；不用頻繁服藥的特性，也能減少藥物可能產生的副作用。

 

　　而且不像癌症那麼麻煩，只要漏掉任何一個就可能產生新的腫瘤，組織內的衰老細胞沒有必要全部殺死，只需清除大部分就夠了。最後，藥物只會清除已經存在的衰老細胞，而不會阻止將來形成這樣的細胞，這也代表新形成的衰老細胞能夠繼續存在體內，發揮其原本的抑制腫瘤作用。

 

 

參考報導：Nature